第13章 拾叁.江又怜
京城的人都知道，当今太子太傅——江太傅，是一个极其宠妻的人。只可惜，其妻去得早，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名唤江又怜。
因着父亲的缘故，江又怜自幼便与太子陈晨关系极好。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小的时候，江又怜像个猴儿，上蹦下跳的，还多次冲撞了陈晨。虽然爱女，可也由不得她那般无礼的江太傅，抄起戒尺就要打她。好在，陈晨都能及时出来，护着她。
陈晨对自己好，江又怜心里都是记着的。所以每每陈晨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准时拿着陈晨爱吃的糕点出现，然后逗他开心，和他谈心。
陈晨八岁的时候，他母妃去世了。那一年，是陈晨最难过的一年。不过好在啊，有江又怜这个活宝在，倒也给他添了不少的欢乐。
陈晨大了江又怜整整四岁，所以江又怜总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喊他陈晨哥，活像个怎么都甩不掉的跟屁虫呢。
偶尔，陈晨也会带江又怜出去玩。每每看着江又怜眼巴巴的看一眼糖葫芦，又用那好似带着星星的目光看自己时，陈晨就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又喜欢。真是复杂的感觉呢。
陈晨九岁那年，皇后生下一个皇子。那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地位很危险了。他非嫡子，能成为太子，也不过是因为皇帝虽然子嗣多，却只有他一个皇子。
如今，嫡长子出生了，那他的地位，也就危险了。所以，陈晨只能开始暗中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不过嘛，他每天还是会抽出时间来，陪着江又怜的，江又怜也越来越依赖他了。
江又怜十岁的某天，她突然发现，她的陈晨哥不见了……她跟着父亲去东宫，却发现东宫里没了陈晨的踪影，变成了一个五岁的小娃娃。
在她哭着闹着当中，江太傅无奈，只能告诉她，陈晨已经被废掉了，现在正在冷宫里呢！
一听到这消息，想起姑姑说过，冷宫里又黑又可怕，吃不饱也穿不暖的……想着想着，江又怜就哭了……
面对宝贝女儿的哭闹，江太傅实在没办法。好在，他妹妹，也就是江又怜的姑姑，在宫中当妃子。江太傅只能硬着头皮去求皇帝，说江又怜思念姑姑心切。
好在皇帝没多疑，赐了江又怜一块令牌，允许她常常进宫，陪伴姑姑。
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江又怜才能经常入宫，悄悄带些陈晨爱吃的东西，去冷宫里跟他见面。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整整四年啊。
而十四岁的江又怜，已经是出落地亭亭玉立了。虽然还未及笄，但京城里已经有不少人看上她了，就等着去提亲了。
那天，她又去冷宫看陈晨了。只是这次，有些不一样。
像往常一样，她给陈晨带了爱吃的糕点，又给他讲最近的趣事，跟他聊天。只是突然之间，陈晨突然靠近了她，“怜儿，你以后嫁给我好不好啊？”
言罢，江又怜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心也跳得快极了，整个人都害羞得低下了头。“好……”
“怜儿同意啦？”陈晨满脸的惊喜。
江又怜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感觉脸没那么红了以后，才抬起头来，“嗯……”只不过嘛，她脸不红了，耳朵倒是红了不少。
见她答应了，陈晨只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好……”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江又怜，高兴地转起圈圈……
翌年，江又怜的姑姑难产去世了，江又怜也没了再去宫里的理由了。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陈晨的弟弟，那位太子殿下得了天花，没挺过去，没了。陈晨又成了唯一的皇子了。自然而然的，他被接出了冷宫，又回到了东宫里。
同年，皇后因悲伤过度去世了，没过多久，皇帝也随着去了。于是，陈晨登基了。
登基之后，他改年号为永乐，采取了一系列利民的措施。不久后，又十里红妆，娶了江又怜做皇后……
新帝勤政爱民，被民间百姓称为难得一见的明君呐！再加之他不愿纳妃，后宫只有江又怜一人，更是被称为痴情皇帝。
两年多的时间里，陈晨宠江又怜，几乎是宠上了天。终于，不负众望，江又怜怀孕了。
后世有载:永乐三年，后有孕，帝大喜，下令免除一年赋税……
就在江又怜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和陈晨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时，意外却总是来得那么措不及防。
那是三年一次的，历代皇帝都很看中的选拔人才的科举考试。
考试的题目全都是由陈晨和江太傅两人商量后一起出的。然后又派重兵护送，送到考场之内的。
按理说，本不该出问题。可偏偏在科举放榜之后，有几个书生去敲了大理寺的鸣冤鼓，说是科考试题泄露，他们几人亲自所见。
本来几个书生们口说无凭，是不足为信的。可偏生这放榜之后，有寒门子弟上吊，临死前留下遗书，称考场上徇私舞弊，自己多年苦读却无用，心有不甘，无奈自杀。
除此之外，还有人跳河自尽了。死前说，自己多年苦读，竟不及那些徇私舞弊之徒，已心灰意冷。
这些事一出，朝野震惊。皇帝陈晨更是大怒不已。他连下三道圣旨，将所有与科举相关的官员通通罢免职务，抄家，打入天牢。
而在后宫里，已经有孕九月的江又怜得知消息后，激动之下，竟是早产了。
江又怜产子时，胎位不正，又是早产，所以极其的痛苦。而那时，陈晨在上朝，无暇顾及。
江又怜生完孩子之后，就累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陈晨正抱着孩子坐在她床边。他看着孩子那满脸欣喜的模样，活脱脱像一个慈父。
“怜儿醒啦？”陈晨边看着江又怜，边把孩子递给她看。“是个皇子呢。我们的孩子呀，将来是要继承这天下的，所以我给孩子取名叫陈继天。”
“嗯……”江又怜抱过了孩子，低头盯着孩子的小脸儿看，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可转念又想到什么，她看向了陈晨，“父亲他……”
一听见江又怜替她父亲，陈晨的脸色稍稍变了，人也站了起来，“朕向来都是依你的，可此事事关重大，科举事关国家人才，朕必须严惩。”
江又怜脸色泛起了些许苍白，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盯着陈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那皇上可觉得，这是真的与父亲有关？”
陈晨眉头微蹙，“我想信，可我，我没有办法去信……”
“呵……”江又怜强按下在听到那话时心头的震惊，轻笑出声，“陛下还是父亲的学生呢，就这般信不过父亲？”
叹了口气，陈晨转过身，“怜儿不要想那么多了，这些日子就在宫里好好待着吧……”言罢，陈晨逃也似的走了。
看着陈晨的背影，江又怜有些呆呆的。但最后回过神，她也不过是叹了口气。她知道，即使她知道父亲不会那么做，但她也不能那么急，她该相信陈晨，不该跟他置气的。
至少，陈晨为帮她保下父亲一条命不是？
然而，陈晨终究是让江又怜失望了。
如今，朝中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江太傅。即使陈晨心里也有些相信江太傅，即使他想为了江又怜，保下江太傅一条命……
可，为了大局，为了不寒天下读书人之心，他只能下旨，将江太傅秋后处斩……
当自己的陪嫁丫鬟眼角含泪的跑过来，告诉江又怜这件事时，江又怜抱着孩子的手一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怀中的孩子可能也知道母亲的伤心，极其的乖巧，甚至还睁着大大的眼睛，冲着她笑。
那天，江又怜不顾陈晨对她下的禁令，冲到了御书房，见到了他。
“你……你怎么来了？”陈晨有些震惊，看向江又怜的眼神，也有些愧疚，“你父亲的事，我……”
“父亲的事我知道了……”江又怜一步步走进陈晨，脸上，眼里都看不出什么情绪，“我就问你，你信不信我父亲？”
“我……”陈晨眼神躲闪，不敢看江又怜。
“我知道你下令处死我父亲，是为了不寒了天下士人的心，我理解你。”言罢，江又怜看向陈晨的眼神，竟带着些祈求。
“只要你说你相信父亲，我就满足了，好吗？”
看着这样子的江又怜，陈晨很想说，他相信她父亲的。可话到嘴边，他又有些心虚，话说不出口。所以他只能极力的逃避，不去回答。
感觉眼泪快要流出来了，江又怜像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逃也似的跑了。她只觉心有些痛，原来，陈晨他也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呢……
看着江又怜离开的背影，陈晨想追上去。但，他叹了口气后，放弃了这个想法。或许，他该留点空间给江又怜，让她自己静静。
连续好几天，陈晨没有去找江又怜；同样的，江又怜，也没再来找陈晨……
那一日，是江又怜的生辰。陈晨特许江又怜去天牢里看望江太傅。
抱着孩子去了天牢，看见一下子老了许多的江太傅，江又怜强忍着泪，笑着跟父亲说自己很好，让他放心。
看着女儿和外孙，江太傅欣慰的笑了。他说，他这一生也知足了；他说，要江又怜好好的，不要忤逆陈晨；他说，江又怜要好好照顾自己……
从牢里回来后，江又怜一个人呆坐在宫殿里。良久，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写了封信塞在了孩子的襁褓中后，让奶娘把孩子抱走了;她还唤人去寻了陈晨来；又以自己乏了为由，谴退了其余人……
做完这一切，江又怜拿出了自己悄悄命人寻来的毒药。她微笑着喝下那药后，安静地躺在床上，逐渐没了呼吸……
而御书房那边的陈晨，还在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去见江又怜。因为他怕，怕看到江又怜失望的眼神。
内心挣扎了很久，陈晨终于下定决心去找江又怜了。可一切，都已经迟了……
等陈晨见到江又怜冰冷的尸体时，他是如何都不愿相信的。他整个人都是抖着的，“怜儿……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后世记载，永乐四年，后崩，年仅十八。帝大悲，追封其谥号为孝慕纯皇后。同日，帝下令彻查科举舞弊之事，于三月内查明真相后，帝前往天牢，亲迎太傅回府……
终究，是江又怜在那最好的十八年华，牺牲了自己，换回了父亲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