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挨打（下）
“你知道回来了？！”我前脚刚进门，身后就传来母亲低沉愤怒的声音。
“妈妈……我……”当转身看到母亲阴暗的脸以及充满怒火的眼神，我知道，我完了！心里顿时感到一股透心凉的恐惧。
“天赐！把门关上！”不由我分说，母亲便呵斥着刚刚放学回到家的哥哥关上门！
哎……我这个哥哥，一向畏惧母亲，也一向讨厌我。见母亲要打我，他自然是高兴的，立马把门关上，堵在门口等着看笑话。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我想哥哥可能误解了母亲的意思，她虽然让哥哥关门，但并没有让哥哥观战的意思。
我母亲其实是一个特别注意保护孩子自尊心的人，特别是对我。她打哥哥的时候可能不分场合，随时随地。但是每次我触怒她的时候，她都会在没有人的时候，才会爆发。
“哦！”哥哥一听，也是吓得立马应声出去，旋即把门从外面反锁了！
这个……哎……无法用语言形容他！说他是叛徒吧，他好像从来也没有和我站在过同一条战线上。说他无情无义吧，他挨打的时候，我好像也没有情有义地帮过他。
只能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真孬熊！”
“说！可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打你？！”母亲见哥哥出去，立马用她高分贝的嘶吼袭击着我的耳膜。
“我……”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我哆哆嗦嗦的不知如何回答，身体不由得向门口移去，还想着做垂死挣扎，奢望逃出去。
“给我站好！”母亲已经怒不可遏了。
也能理解，我那时一身淋得像只落汤鸡--沾满泥糊的双脚，布满泥浆的裤腿，一头紧贴上衣的湿发……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母亲一直想把我培养成大家闺秀的样子，后来几经挣扎，她也发现我没有大家闺秀的潜质。后来也放低了要求，渴望好歹我也能成个小家碧玉啊！
现在看来，她这个愿望都要落空了。
总结上次经验，如果详写我挨打的经过，估计是要被网站屏蔽的。所以，在这里我只能简单的说一下，那天我被母亲从堂屋打到里屋的床底下……
整个过程中，母亲的藤条每落在我身上一次，她都会咬牙切齿地问我：“你可知道错在哪了？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我除了拼命的躲闪，并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但我越是这样，母亲越发的生气，藤条落下的速度也愈发频繁快速了起来！
“小七！跟你妈认错吧！不然你妈不会停手的啊！”父亲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从那窄小的十字窗口外传了出来。
“你给我闭嘴吧！”这是我第一次冲父亲发火，也是我这辈子所做的许多后悔事情中的一件。
我为什么要冲父亲那样说？是因为我在挨打的时候，他没有过来劝阻，只是隔岸观火吗？还是我一直对他积压的愤怒，只是在那一瞬间爆发了。
我那一瞬间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怪他。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但是我的错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不是他之前的言而无信，我能像现在这样违背母亲的意思，叛逆又性情乖张吗？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冲在前面保护着我吗？他没有。我反而觉得这是他和母亲商量好的--这是他们合伙起来编织了一个圈套，眼睁睁看着我钻了进来，然后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在我的身上，用他们所谓的权力教训我！
凭什么？！我为什么要认错？！他们有谁向我承认错误，道歉了呢？！
那时候，我必须承认我的思想是极不孝道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极端无理的想法，可那思想却左右了我很多年。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体会到父母的不容易，我才对那时的行为感到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不过，那天的我是不能理解的。我的一句“你给我闭嘴吧！”对父亲造成了多大的伤痛，我不知道。但父亲如果说没有，我想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句话已经不能简单的归纳到“童言无忌”的定义下了。那是一种不满与愤恨的发泄，是一个幼小女儿对可怜父亲的沉重攻击。
母亲对我那句话的愤怒更不用说了。我想，她当时有那么一瞬间认为我这样大逆不道的小孩。是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
我的倔强，母亲的愤怒，使这场战争没有了缓和的出口，继续下去，我确实是凶多吉少的。
还是父亲--是他从外面打开了门，抱住了母亲，携着她走出了里屋，让躲在床底下的我暂时得到了喘息。
“好啦！你还真想打死她啊？！”父亲的声音从堂屋传了过来，一直没有流眼泪的我却忽然间抑制不住的哭了。不过，我只是咬着牙的落泪，并不发出声响，连呼吸我都控制的很平稳。
“留着她干啥？！这么不听话！她才多大啊？！六七岁的小孩就这个样子，以后还了得啊？！长大了谁能问住她？！早晚一天我也会被她气死！”母亲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打我累得。
听母亲这样说，我的心里莫名的更难受了。是啊，我难道就不知道我现在的行为是多么的大逆不道吗？我也不知道我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小七……爸爸让我叫你出去吃饭……”不知过了多久，哥哥从床底下探出头来，对仍在床底下蜷缩着的我说。
“我不吃！滚！”我现在看谁都烦。
“嘻嘻……不吃算，我就是执行一下命令！”哥哥见我这样，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小七，我跟你说，你不要给我犟啊！赶紧从床底下给我出来，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啊！”母亲的声音不大会儿又从堂屋里传了出来。
哎……我又何尝不想从床底下出来呢？我现在一身的泥浆混着潮湿的衣服，还有早已湿透的鞋子，把双脚裹得都开始发痒了，别提多难受了。
但又总觉得我这样出去，时不时太没面子了？难道她想打就打，想让我出去我就出去，那我抗争的是什么呢？
“小七，不吃饭就不吃饭了，赶紧出来吧！换身衣服去！”父亲的声音里也带着命令与不耐烦了。
好吧，暂且把这句话当台阶下吧！
我从床底下慢慢地爬了出来，仍旧在里屋的地上坐着。转念一想，我都出来了，还坐在地上干嘛呢？于是又站起来找身衣服换上。
换好衣服也没觉得身上有多舒服，毕竟头发还是湿的，脚上还残留着泥浆，加上刚才为躲避母亲时弄得一身臭汗，再混着这夏天潮湿的天气，我心里更加的委屈和难受了。
我不敢上床，因为如果把床弄脏了，肯定又要挨打的，而且理由充分又合理。我总觉得这次外出母亲打我是没道理的，应该怪父亲，都是他引起的--就像现在人爱说的“蝴蝶效应”。而我明知道一身泥水，还要上床扑腾，那就是我自己不懂事的原因了。
我在里屋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里坐下，听着堂屋里父亲、母亲、哥哥“吧唧吧唧”吃饭的声音。我怀疑他们是故意吃给我听的，我之前从没觉得饭入口的声音和筷子碰碗的声音如此响亮！
他们就是想急我，用这种方式使我屈服，让我投降。
不过，如果你是个小孩子，或者你还能记住你作为小孩子时候的光景，那你一定知道小孩真的太容易饿了！特别是我这种对食物极度渴望的小孩来说，饿的速度与感觉是那样的凶猛和强烈。要知道，我曾为了一口饭吃，像只小狗一样流连在人家的大门口外，祈求别人扔出来一丁点儿骨头啊！
不过那一刻，我却忍住了。我在自己的父母和哥哥面前居然开始考虑尊严问题了。
这就是人最愚蠢的地方，把所谓的尊严用在最亲近的人身上--试图通过用“战胜”自己的亲人的方式，去获得自己卑微的自尊心，是多么的可笑？！更可笑的是，这样的人在对待外人的时候，又是那样的一味讨好，摇尾乞怜--把所谓的“知书达理”“善良大度”给了那些自己原本不用屈就，不用谄媚的人身上。
我是愚蠢的，还好那时候我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在往后的成长中，我发现了自己的愚蠢，并努力改正了它。这是后话。
“哈哈……被我逮到了吧！你不是不吃吗？！”正当我以为家里没人，偷偷跑到厨房拿起一个大馍就啃的时候，哥哥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
这个孬熊……他不应该去上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