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煞刀
褚严站立在栈桥之上，他在等妍娘。
这个痴情女子会来吗？
肯定会来！
坚定了刘仲基解脱的决心，这个痴情种，定会来栈桥相见。因为，她也需要一个答案。
柳渡的夜晚十分安静，褚严负手，站在栈桥的顶端，江风习习，扶动青衫，仿佛将要飞去的嫡仙。
“我来了。”
妍娘双眼通红，犹自带着泪光，却忍住眼泪，冷冷的说道。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人，是不会同情人的，即便是自己被迫要与刘仲基分离，是如此的凄凉与悲伤，但他也许会笑！所以，妍娘努力的收束情绪，让自己感觉自己很坚强。
褚严转身过来，他果然在笑，外人看来，他笑得洒脱，笑得身在物外。妍娘看来，这就是个没心没肺，铁石心肠的大恶人。
“你来找答案？”
“我只是来问，为什么？”
褚严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其实一样。”
“不一样！”
妍娘坚持，不过抵不住褚严当做耳旁风。
“可识天数？”
褚严陡然发问，不再纠缠答案或者为什么。
“甚么天数，不过是妖言惑众。”
妍娘一愣，然后气呼呼的说道，刘仲基便是受了这什么天道之说的蛊惑，她自然是不认的。
“你且看看！”
褚严说着，手一挥，妍娘好似昏睡，神识又仿佛进入一个奇妙的空间。
在这里，妍娘好似将已经过去的经历，又重新活了一遍。七岁之时，妍娘母亲辞世，十三岁，父亲故去。
栈桥之上，站立的妍娘眼泪滑落，那是再次经历失去双亲的痛苦。紧接着，妍娘又笑了。
而在神妙的空间之中，妍娘此时已经二八年华，偶遇刘仲基。少女崇敬的美好，正是朦胧之中感情萌发的时候。
相知，相识，相遇。只是红颜薄命，妍娘落水，葬身在沐水河中。化作孤魂野鬼的妍娘，凭借心中一点执念在沐水安身，要看着刘仲基成亲，得子。一晃，数十年匆匆而过。
刘仲基寿过八旬，弥留之际，妍娘运用神力，救回刘仲基，两人的再度相逢，有过一段甜蜜，又逐渐归于平淡。
在这神异的空间之中，褚严并没有出现，刘家之人在黄延府中，得罪了一家豪富巨室，家族正在经历危机。
祸不单行，此时另一晚辈，却在甘州招惹了神灵，两处一起发难，刘家犹如在风雨中飘摇的孤舟，翻覆在即。
妍娘为刘仲基着想，出手化解危机，不想却惹怒神灵，引得那神灵亲临大宁县，一番斗法，妍娘不及，终归香消玉殒。
只是奇异的是，虽然自身已经身陨，妍娘却看到了最后的结局，那神灵犹未解气，又去了刘家，将整个刘府折腾的族人四散，又有黄延府那豪富出手，失去妍娘庇护的刘家死伤累累，只有一二人苟活下来。
至于刘仲基，在逃难之中，吃尽苦头，又因失了妍娘神力加持，最后倒毙在一处荒山之上。
看到此处，妍娘已经嚎啕大哭，不能自己。但却依旧不能挣脱空间的束缚，看着刘仲基孤零零的魂魄，被束缚在荒山之上，白天烈日灼烧，鬼体在曝晒之下，发出滋滋的炙烤之声，夜晚又经历月华滋养，鬼体恢复。循环往复，受着不断的折磨。
“醒来！”
褚严轻轻一喝，妍娘顿时觉得眼前一暗，再次睁开眼来，依旧站在栈桥之上，才过去一柱香的时间。只是那空间中的经历，历历在目，无法忘怀。
“这些可是真的吗？”
“若刘仲基不死，这些便是真的！”
“你既知未来，就一定可以救他，对吗？你能救的！”
看着妍娘带着祈盼的眼神，褚严暗自叹息妍娘执念之深。
“不能救！不可救！”
“为何，就是为了所谓的天道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上哪儿两全之事。即便刘仲基已经悟了，也难逃百年之刑。毕竟，他曾走上逆天之路。”
“不，这都是我，都是我的缘故！”
妍娘摇着头，悲戚的叫道。
“那你可知错？”
“错了，我错了。”
褚严笑着说道：“你既知错，还有一法，可替刘仲基恕罪。毕竟事因你而起，你可愿意。”
妍娘听了，连连点头，“愿意，我愿意！”
“我乃天庭之主，遵天道而行。护天道之秩序，掌世间之轮回。你若皈依天庭之下，行护卫天道之责，能减那刘仲基百年苦刑！”
妍娘跪到在地，俯首说道：“我，李妍娘愿意！”
“善！”
褚严点头，伸手一托，妍娘只觉得一股温和浩荡之气托住身子，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刘仲基还有两日光景，去吧，去吧，去陪他走完最后一程！虽说天道无情，但毕竟人道有爱呀！”
“谢尊上！”
妍娘躬身，礼毕之后，化作一道水芒，消失在栈桥之上。褚严看着妍娘离去，等去得远了，这才看向大宁城外的方向。
“还有一个！”
褚严说完，身形一荡，也消失在栈桥之上。
夜深，人静。
一片荒野之地，一条杂草掩盖的小径。一个身材壮硕的老者借着月色，行走在小径之上。
头发已经花白，留着一缕短须，再配上内衬劲装，外面套着淄衣的穿着，让老者看起来十分干练。
他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行走的时候，一手握着挂在腰间佩刀的刀柄，行走不急不缓，脚步沉稳。
褚严落下，正在这老者行进的前方，小径一旁，一块大青石在月色中犹如潜伏的猛兽。褚严便斜靠在青石之上，静等老者的到来。
片刻功夫，老者顺着小径出现，他锐利的眼睛也发现了褚严。不过并未停步，依旧向前走去。
等走到跟前，老者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褚严。
“鬼？”
褚严摇摇头，微笑的与老者对视。
“妖？”
褚严还是摇头。
老者皱眉，虎视褚严，面色肃然，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普通之人，不会夜半三更在这荒郊野外。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听闻老捕头周希焱，有一把刀，这把刀不仅能诛凶顽，也能杀鬼魅，我特地在此等候，欲一睹此刀风采。”
这老者，正是大宁县中与沐水神妍娘，人瑞刘仲基齐名的老捕头周希焱。
听了褚严之语，周希焱右手紧握刀柄，冷冷说道：“我的刀可不好见，此刀煞气盈身，出鞘必要见血才归，你可还要看。”
“看，如何不看。若说风采，便应生在灿烂勃发之时，刀的风采，只会在挥出的一刹。所以只需在你杀那邪祟之时，可不也见了。”
周希焱惊疑，右手微微一抖，露出一丝刀身来，顿时一股煞气溢出，冲向褚严。
只是褚严毫无所动，微微一笑，侧身道：“请！”
周希焱狐疑一下，迈步走过，见褚严无所动作，这才松了口气，依旧沿着小径，向着荒野远处而去。
褚严也不发言，等周希焱走了三丈许，这才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一道小山包出现在夜色中，小山之下，隐隐之间，有一点灯火透过夜色传来。周希焱略一停顿，便加快脚步，向那处灯光所在奔去。
又近了一些，浅黄的灯光越发的清晰，隐约之间，还有歌声传来。那歌声，似凄美，又似自怜，在人耳边吟唱，直入心脾，让人生出恻隐之心，及有诱惑之力。
月色之下，已能看见轮廓，却是一间不大的茅屋，窗前一点青灯，灯火照应出一道摇曳的倩影。歌声愈发清晰。
“莫问君王事，相怜瘦我身，妾自归空庭，静待……”
歌声唱出一位独守空闺，等待良人回归，顾盼自怜的佳人来。让人叹息，让人眷恋，恨不能为那良人，常伴佳人左右。
周希焱却不为所动，方才走到近前，不等那茅屋之中有甚动静，右手一挥，一道光华自刀鞘之中奔腾而出，化作一片刀芒。
茅屋消散，只留一座孤坟。那吟唱之声显出身形来，却是一个坐在坟头，白衣素裹的女鬼，
转头，那女鬼咯咯一笑，“你回来啦？我等你许久了呢！”
那一笑，魅惑丛生。那一言，动人心扉。
周希焱心肠宛如铁筑，再起一刀，香消玉殒，至于歌声在天地徘徊，逐渐消散在天地之中。
收刀，转身。便见褚严站在身后，鼓掌大笑：“好，好一把煞刀。”
“刀见了，你也该说说，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希焱神色淡然，凝视褚严，沉声问道。
“我是谁，你自会知道，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
褚严挥挥手，随性的说道：“你这刀，还需温养两日。到时还有一场大战，此方是它风采完全绽放之时！”
“杀鬼？”
“诛妖？”
“到时就知。”
褚严摇头，身形逐渐变淡，最终消失无踪，独留周希焱在原地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