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萝
空桑人相信宿命和轮回，所以对于陵地十分重视。皇帝还在世的时候，就会在九嶷山选址建造皇陵，一直到死去的那一日昼夜不停。
帝王们死去，会在墓前的殉葬坑里陪葬许多活的牲畜奴隶。而这些殉葬品中，最有价值的就是鲛人。他们会被封入装了黄泉之水的特制的囊中，这个囊就被称为紫河车。有的鲛人会受不住黄泉之水的寒气死去后也已然凭籍着怨恨和不甘成为邪灵，而有的却能够活几百年不止。
盗宝者贪图陵墓之中的重宝，无数次试图闯入陵墓之中。有一位成功了，剖开了紫河车想要得到凝碧珠。然后他发现里面的鲛人居然还活着，并且保持着以往的美貌，哀切的祈求着他能带自己出去。
盗宝者虽然知道活的鲛人会更值钱，但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晓皇陵之中机关重重自己一个人都难以应付，更何况还要多带一个鲛人女子？于是他在满足了自己的兽欲之后挖掉了鲛人的凝碧珠离开了。
后来某一日喝醉了酒盗宝者说出了这个秘密，然后受不住怂恿带着同伴们再一次回到了皇陵之中。这一次，盗宝者发现这里居然什么东西也不存在了。队伍里有一人见到了被他撬开的痕迹，大声地说着“你破坏了陪葬坑上的封印，要是不离开的话会有麻烦的”。而理所应当的，所有人都不打算离开，最后便只有那人一个安全的离开了，其他人全部都被紫河车里长出来的白皙藤蔓缠住成了有意识的骷髅，直到几百年后另一批盗宝者前来才得以解脱。
【九嶷地宫里鲛人之灵的传说由此而始。此后还有更多的盗宝者看到过这种诡异而恶毒的东西——那些东西在地宫土壤和水里自由的来去，躲在那个葬身的革囊里，手脚却能无限的延长，宛如土里长出的植物。因为清一色为鲛人美女，所以也被称为“女萝”。
女萝们抓取地面上的活人、以此为食，群集在一处，仿如白色的森林，在九嶷山附近飘忽来去、行踪不定。多有行人商旅或盗宝者、被这片游弋的森林吞噬，尸骨不留，因此，在云荒大地上、就有了“梦魇森林”的传说。】
鸟灵有些好奇：“你们一直在等海皇的到来？那他来了后呢，你们想要回到碧落海里去吗？”
被苏摩抓住的女萝首领不免笑了一下，问道：“鸟灵，你还想要轮回转世吗？”
听出了她的话里讥讽的意思，幽凰不免有些恼怒，冷声说道：“我们这样的邪灵还能够存在是因为怨气，气散则消。哪里还有什么转世轮回的机会？”
女萝点点头：“是啊，回不去了。就算回到了碧落海，也无法化作云升上天空.......我们也只是凭着执念，留在这里守着龙神，等候着海皇的到来罢了。”
“我们一直都在等着，等着向那一族复仇的机会。原以为等到这双眼睛都化为尘土也不会等到了，但是上天眷顾，海皇今日终于来到了这里。”
苏摩一直沉默着，他其实并不想接受这样注定要成为海国救赎的命运。什么鲛人少主也好.......他都不愿意。但是叶云裳消失的时候，他才明白没有力量，到最后什么都会失去。
她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不厌其烦的教导着他剑术，庇护着他的安危。直到消失前，也还在担心着他。所以，即使知道傀儡术的弊端，他也依然选择了修习傀儡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掌握到力量。
况且，冥冥之中似乎有另外一道声音，在阻止着他的抗拒。
如果这个受了诸多磨难困苦的民族依然坚信着他是海国的希望，那就是吧。现在，叶云裳也已经回来了，就在他的身边。
“你们，能帮我什么？”
傀儡师这么直截了当的询问，女萝也没有犹豫：“我们知道龙神被封印在哪里，可以带您前去释出龙神，复兴海国。如果九嶷王因此被惊动，前来阻拦、我们也能帮您对付那些军队士兵。”
“那就带路吧。”傀儡师紧紧的扣住了叶云裳的手，拉着她想森林外而去。
女萝有些犹豫：“您连日跋涉，不先休息一下吗？”
苏摩拒绝了：“不必。我们此番前来正是为了与白璎一起解开龙神封印。”
“白璎？”女萝的神色顿时一变，“前空桑王朝太子妃？您要去与她汇合？”
“是。”傀儡师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空桑现在是我们的盟友。”
“空桑是我们的盟友？”林中蓦然发出一阵大笑，“【姐妹们，你们听听！‘海皇’说，空桑人是我们盟友！……他去苍梧之渊，不是为了释放龙神，而是去见空桑人的太子妃！那个一百年前为他跳下白塔的太子妃！】”
没有等到其他的女萝们有什么反应，傀儡师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冷斥道：“你们既然认为我是海皇，那这就是海皇的决定，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都要听从。如果认为我不是海皇，那这就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们无关。”
苏摩此生最恨的，便是总有人时时拿他与白璎放在一起议论。
百余年前他确实是按照青王的计划前往白塔引诱了太子妃白璎，并且使她为自己跳下了白塔成就了‘堕天’之祸。但那是因为叶云裳的消失被他算在了空桑人的身上，此不过是在没有实力时的一个小小的报复罢了。
“你们已经死了，无论眼睛睁开还是闭上，都只能埋在泥土里面，见不到新一天的太阳。”傀儡师再没有了好脸色，说话也是句句带刺直戳女萝们的痛处，“不要用你们腐烂的眼睛去阻碍孩子们看到新的一天。纵然我们化为枯骨朽土，他们也终将要回到碧落海里。”
这一番话下来，被震慑的女萝们终于不再发狂。
无论如何，她们都已经死了，但是活着鲛人却还活着，他们一定是要能够回到碧落海去的。
到底还算是自己的族人，苏摩最后也还是解释道：“如今的云荒已经不是过去的云荒，与空桑结盟是必要的。未来远比过去重要，我们不仅仅只是为了复仇，更重要的是让海国复生。”
“想明白了的话，就在前面带路吧。”
“是。”女萝们齐刷刷的跪下，“您就是我们的海皇，一切唯您是从。”
苏摩的脾气并不算好，叶云裳便拉了拉他的手，最后听到傀儡师道：“不要浪费时间，起来带路，迟了惊动了沧流帝国又是一个麻烦。”
女萝闻言笑道：“这里是九嶷王的封地，沧流帝国轻易不会来干涉这里。”
苏摩前行的脚步一顿：“九嶷王是？”
“是空桑王朝最后一任的青王辰。您，应该是还记得的吧？”女萝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苏摩自然还是记得的，正是因为记得，所以此刻浑身都冒出了杀气。偶人苏诺咧开嘴很高兴，因为主人每次冒出杀气都意味着一场血的狂欢。
但他到底忍住了，几乎是从压缝里面蹦出了两个字：“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