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韩国几乎每条街上都有连锁便利店，有些繁华的街道能同时看到两三家，都是雇一些年轻貌美的女人一天四班倒，卖些烟酒和简单的日用品。
因为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价格会稍微贵一些，但是会提供免费热水服务，经常有顾客在靠街的大玻璃橱窗前吃一碗热乎乎的碗面。
恰好卖山药的驼背老头背后就有一家这样的便利店。
王岩走过山药摊的时候，随手丢下一个空烟盒，转身进了便利店，指着柜台里年轻女人身后，要了盒红色的点八万宝路。撕开包装没有抽，嗅着烟盒里的烟味，眼睛盯着橱窗外的驼背老头和那个可疑的行人。
蹲在山药摊前的可疑行人翻捡山药时，有意无意的偷着瞄了王岩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也不再和驼背老人说话。
王岩笑了笑，从货架上拿下一盒面，回到柜台付了钱，找到热水器接了满满的开水，坐到长桌上，注视着玻璃橱窗外驼背老头的背影，以及周围过往行人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掩饰他的目光。
很快他就看到安仲根慢吞吞的走出来，低着头，不知从哪里捡了个破草帽扣在头上，与一身名贵的西服搭配在一起，出现在街边显得异常扎眼。
王岩皱了皱眉，忍不住想笑，有时他真的想不明白，这么马虎的一个人，如何在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首尔混到今天。
驼背老头扬起脸，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看上去又疲倦，又苍老，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不由自主地握紧手里的刀，盯着安仲根走来的方向。
王岩有点笑不出了，看了眼街对面的越南人，此刻越南人的目光也被安仲根吸引，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他。
他端起滚烫的碗面，准备冲出去，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悄悄抵住了他的脊背。
那是一柄狭长的尖刀，刀身只有一指宽，却像锥子一样尖锐，刺入身体里只留下一个很细很窄的伤口，但是却可以刺得很深。
一个比锥子还尖锐的声音，用温柔的语调，吐着香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乖乖的别动，站在这里看着，我们只要他的命，跟你没关系，和新世界作对没有好下场。”
王岩全身都已冰冷僵硬。
他听出这个女人就是柜台里那个笑脸相迎，嗲声嗲气，既卖给他烟又卖给他泡面的那个年轻女人，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在这里精心设下了这个陷阱。
尖刀穿过一顶女士棒球帽，抵在他左肋下的骨缝间，棒球帽既是很好的掩饰，也可以防止喷射的鲜血弄脏身上的衣服。
只有经常杀人的人，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
街对面的越南人已经站起来，把不锈钢盆里的零钱抓进口袋里，单手跃过街边护栏，横穿机动车道，逼停了两边所有的车辆。
安仲根已经看到越南人跑过来，但是他还没看到王岩的身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街上大乱，汽车笛声大作，路人纷纷驻足，都望着这个严重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乞丐，直到他跃过第二道护栏，从衣服里抽出一把长长的猎刀，才有人开始发出尖叫。
看到越南人穿过了街道，卖山药的驼背老头也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朝着便利店里笑了一下，看来这次安仲根已经必死无疑。
王岩忍不住看了那对情侣一眼，那个女人脸已经吓白，刚才还温文尔雅对她倍加温存的男人，现在已经把她推到一边，突然从手里的雨伞中抽出一把长剑，向着安仲根飞身扑过去。
他是离安仲根最近的人，所以他第一个动手，其余的人已经掐断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王岩脸上已经变了颜色，捧着手里的面碗，已经感到肋下的刀尖刺破了衣服，紧紧顶在他肋骨间，只要再用力就会无声无息地刺入肝脏。
街上发出一声男人的惨叫，尖叫声是那个谈恋爱的年轻人发出来的，不知从哪里竖着飞出一个五千元的硬币，打在他握剑的手背上，已经深深地嵌了进去。
随着长剑的落地，年轻人握住受伤的手，看到街边屋檐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额头上缠着绷带，吊着一条胳膊，只有他一个人，一个没有表情，也看不出感情，浑身上下就像石头一样冰冷的人。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过，但是手里在掂着另一个相同的硬币。
身经百战的安仲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掏出手枪时愣了一下，没有扣扳机，而是举起枪柄狠狠把年轻人砸晕过去。
站在王岩身后的女人，显然没有想到石头会出现，又惊又怒，正不知该如何应变，突然感到一阵剧痛，然后听到她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王岩的掣肘已经打在她的肋骨上。
王岩反手一个肘拳得手，但是他知道，像这样训练有素的杀手，有爬行动物一样的忍耐力，就算她是一个女人，也还是又加了一记手刀，猛切她的颈侧，这个女人倒下时，那碗面连汤也没有洒出来。
越南人跑到便利店门前，看到王岩已经把那个女人打倒，脸色变了变，虽惊不乱，和驼背老头交换了一下眼色，拿着猎刀向安仲根扑上去。
那个刚才还像是准备买山药的行人，虽然没有任何武器，赤手空拳，但是站了起来，皱皱眉，眼睛盯着屋檐下的石头，石头也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巷子消失了。
看到有人手上流着血，倒在街边甬路上，过往行人已乱成一团，惊呼、尖叫、奔走......
王岩趁乱跑出便利店，正好迎上驼背老头的目光，那个卖山药的行人也转过身，眼睛盯着他。他手里还端着那碗面，微笑着说：“你们俩是我的，别去管他，我请你们吃面，你们请我吃刀子，我们两不相欠。”
两个人的脸色同时变了。
王岩手里的那碗面，热气从纸盖的缝隙飘出来，带着熟悉的味道，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驼背老头咬咬牙，手里的刀果断刺向他的小腹，就像在削山药皮一样，轻快而自然，带着一种久已熟练的残酷快意。
王岩没有动，眼睛一直盯在那个买山药的行人身上，忽然把手里的面连汤带碗泼过去，红红的浓汤带着面，就像是一层厚厚的幔帐遮挡在眼前，眼前立刻什么也看不到了，只能慌乱地挥舞双臂护住身体。
看不见是种恐惧，谁也无法避免的恐惧，他的双手不停飞舞，胳膊上感到一阵炙痛。
很快他就听到驼背老头一声哀嚎，然后是他那柄刀落地的声音，精钢锻造的短刀，碰到甬路上的方砖声音清脆。
紧接着他的耳边有个人轻声说：“我知道你怀里有枪。”
买山药的行人刚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准备拔枪的手就被人牢牢握住，然后像拧断一节竹子一样，胳膊上的肌肉、筋络、骨骼都搅在一起，生生在这种旋转力下断裂。
这个人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色。
王岩把他的枪掏出来，瞬间拆解扔到地上，回头看了眼驼背老头，他握刀的手也已经完全折断，正用另一只手托着，开始一步步向后退。
王岩沉下脸说：“站住。”
驼背老头不敢不站住。
王岩说：“是谁让你们来的？”
驼背老头还没有开口，已经有一个女人冷冷地说：“你知道还问，我们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