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知能力的来源:扎实的理论基础
创新业务虽然前途莫测,过程复杂,但是想要对其作出预测,也并非堂吉诃德式的空想。一个研究完善的理论(其实就是陈述清楚什么样的因可能产生什么样的果,以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因果关系)就能够帮助我们把预想带进现实。管理层往往低估了管理理论的价值,只是因为它们在字面上是和“理论化”相关,而不是和“实际”相关。但是事实上理论是可以指导实践的。例如:地心引力,确实是一个理论,而且是一个有用的理论。有了这个理论,我们就可以预测到,如果我们在悬崖上踏错一步,就可能身坠谷底。
尽管多数管理者不认为自己是被理论所驱动,但在实际生活中他们对理论的需求却如饥似渴。每当他们制订计划或实施行动时,都会以头脑中既有的思维模式为基础,他们相信自己的行动能达到预期的效果。问题在于这些管理者很少意识到自己正在应用的理论——并且由于受到所处环境的局限,他们经常使用错误的理论。正因为缺少严谨可靠的因果理论,创新业务的成功率才会这么低。
为了帮助高管们了解如何在各种管理类书籍和文章(也包括本书)中选择适合自己当前需要的作品,让他们在这些理论的帮助下成功建立业务,我们将在接下来的段落里举例说明如何建立和应用正确的理论。我们还会反复回到案例中,证明错误的理论会扼杀企业创新,而健全的理论能搬走企业发展道路上的绊脚石。
理论是如何建立的?
有几个学科研究了如何建立坚实的理论基础,学者们似乎都认为理论的建立要经过三个阶段。首先是描述我们想要了解的现象。从物理学角度来看,这个现象可能是高能粒子的动向。在建立新业务的过程中,令人感兴趣的现象则是创新者为了获得成功而作出的行为,以及这些行为产生的结果。如果研究者缺乏耐心,仅仅看过一两个成功案例就断定自己了解一切,从而给出结论,那么错误理论就产生了。
在充分了解这个现象的特征之后,研究者就进入到第二个阶段:将现象进行分类。例如,在医学上对糖尿病按照其特征不同,可以分为I型糖尿病和II型糖尿病。两种类型都被认为是遗传和环境因素综合导致的。在企业多元化经营过程中,按照整合方式不同,也可以分为垂直整合和水平整合。分类工作就是为了在复杂的现象中找到重要的差别,并对其加以强调。
在第三个阶段,研究者会研究出一个理论,并且说明该现象产生的原因,以及为什么这个原因会产生这个结果。与此同时,根据分类标准和当时的情况,这个理论还必须说明同样的机制产生其他不同的结果的可能性及其原因。理论建立的过程相当烦琐,研究者和管理者必须一直在这三个步骤中循环往复,完善他们的预测能力,直到能够预知在什么情况下采取什么样的行为,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正确分类
要做到正确分类,中间环节是发展出实用理论的关键。为什么呢?假设你去看医生,在你描述自己的症状之前,医生就塞给你一张处方,告诉你:“这种药,吃两片,明天早上再打电话告诉我你的情况。”
“但是你怎么知道这药对我有效?”你会问,“我还没告诉你我的毛病出在哪儿呢。”
“怎么会没效果?”医师回答,“我最近的两名病人都是靠这个药治好的。”
没有一个精神正常的病人会接受这样的治疗。但是在现实中,很多学者、顾问以及管理者却常常用这样的态度来处理问题。如果某种方法在一些“优秀”的企业收到了成效,他们就会矢志不渝地建议其他企业也采用同样的“处方”。创新成功的概率之所以这么低,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很多制订创新战略和管理战略的人忽略了分类工作。他们观察了一些成功的企业,然后就写出一本书来建议其他企业的管理者做同样的事情去开启成功之门,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在某种情况下,他们所中意的解决方案可能是个坏主意。
例如,在40年前,很多作者宣称IBM大获成功的制胜法宝就是垂直整合。但是在20世纪90年代晚期,我们又读到很多文章,指出“拒绝整合”恰恰是诸如思科公司和戴尔公司之类的外包巨头们成功的策略。那些鼓吹“最佳实践”的作者,和前面提到的医生没什么两样。研究者需要解决的最关键的问题是,“在什么条件下,整合策略能带来竞争优势?什么时候采用合作伙伴策略和外包策略看上去胜算更大?”
由于建立理论的学者在定义正确或相近的条件分类时,总是面临重重挑战,因此他们很少立即对条件进行定义。早期研究中,他们几乎总是把观察到的现象按照其本身的“属性”来进行分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所提出的因果关系,其实只是属性和结果的相互关系,而非真正的因果关系。在理论建设周期的早期阶段,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让我们来看看人类飞行史上的例子吧。最早的研究者能够观察到拥有羽毛和翅膀与飞行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当人们按照“最佳实践”的原则,为自己的双臂绑上羽翼,从悬崖上跳下后,无论人们怎样努力拍打,结果都以失败告终——显然,并不是有羽翼就能飞行,所以那些飞行家根本就没有弄懂动物飞行的特定原理。直到伯努利(Bernoulli)的流体力学研究阐明了这个原理,人们根据它造出了可悬浮的机翼时,人类的飞行梦想才得以实现。然而,仅仅是了解这个原理本身,还不足以让人拥有飞行的能力;必须通过后续的严谨实验,在各种条件下进行评估,才能准确定义出在哪些情况下这些原理能够起作用,而在哪些情况下它们不能得到所期望的结果。
当应用了相应的原理而无法成功飞行时,研究者就必须谨慎分析原因——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发生了什么不可预知的结果,导致了飞行的失败。一旦将飞行条件按照不同类别进行归类,飞行家就可以在不同的类别里找到自己对应的情况,也就可以根据自身当时的条件预测出自己是否具备飞行的能力了。他们也可以进行科学技术开发,在适宜的条件下进行飞行。同时,当环境发生变化时,飞行家们也能很快判断出来,并相应地修改飞行方式。对原理(是什么通过什么方式导致了什么,原因又是什么)的了解带来了飞行的可能性,而对不同条件分类的了解则带来了飞行的可预测性。
飞行研究人员是如何判断和界定不同条件的呢?只要飞行条件的改变不需要飞行员改变飞行方式,这个分界就无关紧要。只有那些导致飞行技术改变并使飞机成功飞行的分界,才是关键分界。
在管理学方面的研究中,类似的突破性进展也大大提高了创新业务的可预测性。突破了思维枷锁的研究者们能够超越那些关联性的论调,比如“大企业在创新方面往往反应迟缓”,或者“在我们的研究案例中,成功企业的CEO都是从内部提升的”等。他们能在第一时间突破表象,找到根本的成因机制。只有这样,那些上下求索的提问者们才能得到一个超越“羽翼思维定式”的答案,而不是简单地复制成功企业的部分属性。只有当研究者们发现“同样的起因能产生超出其预想的不同结果——变异”时,才算是真正走入了“建立可预测性”的门槛。这就促使研究者们去分辨变异产生的条件,从而了解为什么在相同的机制下会产生不同的结果。
我们怎样判断什么是正确的分类呢?以航空领域为例,只有当两种条件的分界足以使决策者作出根本性的改变,使用完全不同的管理技术来适应不同条件下的飞行需求时,这样的分界才能算得上是明确的分界。如果在两种不同条件下,不同的因果关系带来的是相同的结果,那么从获得可预测性的角度来看,这两种不同条件实际上没有本质的区别。
管理者需要确定自己当前处于什么条件下,当然也必须清楚知道他们“不处于”什么条件下。当界定出全部条件以及那些互相排斥的条件之后,结果就可以预测了:我们能说出什么原因导致什么结果,以及为什么导致这样的结果,还能预测出因果关系随着条件的改变有可能发生怎样的变化。建立在条件分类基础上的理论很容易为企业所采用,因为管理者们是在各种条件下而不是在各种属性里工作和生活的。
当管理者问“这个理论适用于我所在的行业吗”或“这个理论是不是既适用于服务业也能用于制造业”时,他们就是真的想深入了解各种情况。我们在研究中发现,以不同行业为基础进行分类,或是以制造业与服务业的区别为基础进行分类,很难建立起有效、可靠的理论基础。例如,《创新者的窘境》一书中就曾描述过这样的例子:一种方法,曾经帮助磁盘驱动器和计算机行业的新兴企业成功颠覆了业内领头羊;同样应用这种方法,也曾经使挖掘机、钢铁、零售、摩托车、会计软件以及电机控制设备等行业的新秀成功挑战了业内老大的坚固地位。实际上真正关键的条件不在于你处于哪个行业。换句话说,有这样一种机制(也叫资源分配流程),当领先企业应用了这种机制,一旦它们拥有了适应其商业模式的创新成果,就能在激烈的市场角逐中胜出。而正是这同一种机制,使它们在和破坏性创新者的遭遇战中铩羽而归——结果其产品、赢利模式以及客户群都不再有吸引力。
只有当一个理论不但能说明什么样的行为能引领我们走向成功,并且能指出随着企业环境的变化,这样的行为结果会产生何种改变时,我们才能充分相信这一理论。这就是为什么创新的结果往往具有不确定性的原因:不负责任的分类方法制造出一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建议,而这些建议在很多情况下会导致错误的结果。只有因势而为、对应思考,才能为我们的生活增加一些“可预测性”。
那些创建成长型业务的成功企业家们具有令我们羡慕的良好直觉。当他们将这种直觉应用于确定因果关系时,其实还是依靠了“因势而为”的理论基础来进行判断。这些理论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在前人的一系列经验和教训中学到的。
如果有人能够学会我们称之为“直觉”的理论知识,那么我们希望其他人也能够学会。这就是我们写作此书的目的。我们希望用最优秀的研究成果去帮助那些正在开创新的成长型业务的管理者,让他们学会怎样因势而为,从而得到想要的结果。对于阅读本书并因此不断思考的读者来说,我们希望他们的思考过程能丰富他们的理论基础,最终也成为他们的部分“直觉”。
这本书定位的主要读者群是那些必须维持企业活力与健康度的高层管理者。与此同时,我们也相信这些理论对于独立创业者、初创企业者以及风险投资者来说,一样具有价值。为了简洁起见,本书中用“产品”一词涵盖了企业生产的成品或提供的服务,因为本书中的概念既适用于生产制造业,也适用于服务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