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幽叶山谷
我随着人流往里走，这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入山小道，窄小雅致，仅容一人通过，两旁栽种着各色月季，五彩花瓣随着衣袂摩擦飘散落地，增添了不少情趣。
走了约摸半里，就看见两座巨大的山峰夹出一道山谷，但有一块巨石从峰顶掉落，正好压住这山谷入口，离地约还有十几丈。这山谷入口便形成一道鬼斧神工的天然洞口。这还不止，更令人惊诧的是，谷口竖起两道巨大的暗红木门，看起来沉重厚实，木门上方延生至巨石下方，将这入口堪堪关闭起来，简直是神仙难闯。
“这莫不是匪窝？将自己搞得这么易守难攻。”我心中暗道。
我跟人群走到入口入，才见两扇大门下还各开了一扇小门。大家排着队一个一个往里走，但每进一个就要等片刻第二个人方才入内，说明里面有人看守。我发现队伍分成了男女两行，好像排队进茅房一般。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进个大门还要分男女，但我也主动走到女子那边，女子那队人少，进得也快，基本上是鱼贯而入。
当我一脚跨入那个红色的小门时，惊呆了——
从口虽然窄小，但进了谷，就是一个巨大的广场，白玉石铺地，直如传说中的皇宫一般。两旁是依山而建的木楼，斗檐飞拱，精美华丽，所有的柱子栅栏上都扎满了鲜花，花楼一直绵延直谷内深处。木楼上下，或站或坐皆是华衣女子，我们柳州青楼一条街就是这般风景，但又有些不同……青楼的女子打扮艳丽，招蜂引蝶，个个神色妩媚。但这里的女子，却是各色衣着，或露骨或保守，有的依柱而立磕着瓜子，有的三三两两坐着喝茶谈笑风声，总之，她们没有讨好任何人的神色。倒像是等人来讨好她们。
我回头看眼旁边“男子门”，有两个少女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进来一个男子她们就打量一番，然后点点头，那男子径直往前走，脸上还有点得色。
我沿着走廊上到二楼，看栏边尚有一空位，便挤了过去，旁边是一个胖妞，很胖，腰有我两个粗。她正在吃着瓜子，笑嘻嘻地望着楼下，旁边放着一盒干果，一直不停地嗑着。
我在胖妞旁站定，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刚刚进来那名男子，书生打扮，清秀文弱，背上背着一个柱状物，他走到广场中间，向我们这边拱手行礼，又背过身向对面拱手行礼，然后他拿出背后的柱壮物，放在地上一抖，立即展开一幅七八丈长的山水图，楼上楼上的姑娘们齐齐发出一声轻呼。说是轻呼，但这么多人一起呼，那也是颇有些阵仗。显然，大家都觉得画得不错。我不由得说道：“画得还行啊。”
胖妞一边磕着干果一边道：“还行，就是我看不懂。不是我的果儿。”她说话这当口，周围姑娘们就纷纷从柱子上随意摘下花来扔下去，片刻间，那书生就站在一片花雨中，他舒展双臂膀，神情甚是享受。虽然我不知道是啥意思，但我估计送花就是夸奖，那咱也夸夸呗，于是我也摘了一朵花——
“诶，这花是假的？”我自言自语道。
“当然是假的，要是真的，这得多浪费啊。”胖妞瞟我一眼，又道：“你新来的吧。”
我笑道：“是啊。”
此时，我已听见楼上有多人走动的声音，转头一看，一些姑娘下楼了，再看广场，两边楼里都走出一些姑娘，大概有十几人吧。书生见她们走来，弯腰拾起一朵花，走向右边楼出来的一位姑娘，将花递给她，那姑娘笑着接下。二人便挽着手向谷内深入走去。其他姑娘也无所谓，又笑笑闹闹地回到各楼中……
我的个乖乖！我忽然想到大魔鬼的话，莫不是这样就算找到个媳妇儿了。
此处真是……民风开放啊！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男子，侠客打扮，一脸浓须，体魄魁梧。走到广场中间站定，依然是行礼，随后打了一套拳……
我身旁的胖妞笑道：“嘿嘿，这是我的果儿。”
我一边拿她的干果吃一边道：“嗯，是要这种才能驾驭得了你。”
果然，到了投花环节胖妞就将给他投了一朵。但这次投的人也挺多（看不出来大家都挺重口），看来竞争很大，胖妞想想道：“算了，这次不下去了，看看下一个吧。”
我道：“花开堪折直须折，喜欢就去呗，反正他只选一个，有一堆人陪你输呢。”
胖妞认真地看我一眼，喜道：“你说得有道理。”
然后她就蹦蹦跳跳地下楼了。
果然，那大汉儿选了个娇笑文弱的姑娘，但胖妞回来的时候还是挺欢实的，也并没有受挫的样子。
我忽然挺喜欢这胖妞。
待她上得楼来，我们一边吃干果，我一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道：“我叫云雀仙。”我小时候有个邻居，也是个胖妞，叫叶子。怎么沉甸甸的人总有一个无比轻盈的名字呢？
她一点也不恼，还跟着笑了起来，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干什么的？”
我如实相告，说是来找一个云梦仙的人。
“云梦仙？没听说过，不过，照你说她的年纪应该很大了，我们新一辈的肯定大多都不认识，你得去问谷主。”
正说着，有一个打扮华丽，腰悬长笛的公子哥走到广场中，他什么才艺都没表演，稍微拱手行李，便朗声道：“我来此处寻‘秋莺仙’，自我们元宵节一遇，小可对姑娘一见钟情，念念不忘。还请出来相见。”
胖妞兴奋道：“这下有好戏看了，来个不守规矩的。”
没有才艺展示，自然也就没有投花环节，在众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中，一个俏丽佳人从对面楼走出来，但并未走到他面前，大声道：“我已拒绝你了，你来此也无用。”说罢，便要转身走，那公子哥显然也是会功夫，一个健步就飞出七八丈，一把拉住那秋莺仙，不知在说些什么。但秋莺仙似乎不买账，甩手又要走，公子哥怒了，拽了秋莺仙一下，秋莺仙一个趔趄，被他拉入怀里。
此时，楼上楼下已经有愤怒之声，大叫着“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云雀仙也拍着栅栏怒道：“快放开她！”公子哥环视周围，大声道：“我不放，你们要怎样？！”
刹那间，只见楼上楼下各种物件准确地朝那公子哥疾飞而去，有茶杯，凳子，水果，鸡蛋，我也云雀仙扔了几颗干果，但我发现我扔的干果根本打不到他，而其他物品都准确无误地打到那公子哥身上，云雀仙的干果可是颗颗砸在那公子哥脑门！我惊讶地看着云雀仙，问道：“你会武功的？”云雀仙不屑道：“对啊，难道你不会啊？”她指指所有姑娘，道：“我们这些小仙女要是不会武功，遇到这些坏人欺负我们怎么办？”
我真是……无语了。
那公子哥估计也没想到这些物品都带着气劲，刚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一边挡一边狼狈喊道：“我乃安州县令之子，你们这些泼妇胆敢打我？我定要……定要，将你们山谷踏平。”
“竟然说我们是泼妇，他完了！”胖妞忽然收手，不扔干果打他了。而此时，所有姑娘也都收了手，物品渐次落地，归于平静……平静……我进场以来还未见过的平静，平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