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道长，我没有心呢！
温暖，有时也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
刚才被忘尘握住的手腕已经渐渐没那么疼了。可是另一个地方，那个空空荡荡的的身体里，胸口的位置，仿佛突然生出了个破坏力极强的漩涡，摧枯拉朽的蚕食着那唯剩不多的一点用冰渣包裹起来的理智。
说不上是痛或是空洞？只是不自觉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些并不愿意看到的画面，一些，即便过了千年依旧让七月无法理智的绝对恐惧。
七月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开始泛青，漆黑的眼眸像是在看着王轩，焦点却又根本不在王轩的身上。
“家人！”
苍白的唇角扯起一抹弧度，王轩却不认为那是笑，没有一个人的笑容，会比死还要寂寞。可是她的笑，却孤寂的仿佛已经死了。
“我从没能从除了他以外的人那里感受到过幸福的温度。可这唯一的一点光，最终也还是抛弃了我。那些所谓的‘家人’，看不到我的伤，听不到我的痛，他们，亲手毁灭了我的所有希望，亲手，扼杀了我所有的可能。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为什么，都要抛弃我？被抛弃的人，就连活着都是一种罪过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始终毫无起伏的声线第一次尖利的穿透耳膜，疯狂席卷着周遭的一切，黑漆漆的漩涡，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天空上方，将瀑布里的水，正一点点卷到天上。
“七月！七月你怎么了？七月？”
七月被忘尘再次握紧的手腕突然冒起了烟雾，这次不待七月甩开，忘尘已先一步松开了抓着七月的手。
“道长，你的手，太烫了。”
前一刻陷入癫狂的人，仿佛一瞬间突然又恢复了极致的平静。七月漆黑的眼眸淡淡的望着正满脸担忧看着自己，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急的有些没了抓拿的忘尘，幽幽开口：
“道长，我没有心呢！我的心，去哪儿了？”
漆黑的眼眸中蓦然落下两行深褐色的血泪，衬得那张惨白僵硬的脸越发阴森诡异。
“七月......”
忘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几次张开了嘴却硬是挤不出半个字来。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又有资格说些什么？看着仍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的七月，忘尘知道，七月现在，根本没有在看他。
“为什么要剖我的心呢？为什么，杀了我犹嫌不足，还要挖空我的身体将我做成人皮玩偶？青哥哥，我好痛，好痛呢。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都不要我？为什么？”
被吓得已经完全失去身体自控能力的王轩发现，一直定格在头顶上方的画面突然消失不见，紧接着，一个明显看起来不像是现代场景的景象出现在了眼前。
就像是以前看的幕布电影一样，画面悠悠荡荡的，也是黑白的底色。
知道现在即使提问也不可能有人会回答自己。王轩抖着下腿肚子，咬紧了牙根，终有还是忍不住看向那个老旧的‘黑白电影’。
那里，一群孩童正围在一起欺负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叫花子。那个小叫花子明显因为吃不饱饭没什么力气，虽然尽全力在前面跑着，却还是被后面的一帮孩子围了起来。众人开始推攘他，踢她，还有随手捡起的石头子儿砸他。小叫花子逃不过，打不过，只能抱着头缩成小小的一团，就这么硬生生的挨着，受着。
“小乞丐，没人爱。爹不要，娘不睬。小乞丐，没人爱。爹不要，娘不睬。”
一个长得胖嘟嘟的小男儿突然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其余的小孩子也开始跟着整齐的喊了起来。
没人觉得欺负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小乞丐有什么不对？更没人觉得欺负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连亲生爹娘都不要的孩子，自然是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他既活着，便是罪过。
王轩看着那个影像里带头欺负人的小胖子，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脏似的，闷闷的疼。低下头，王轩小小声地对着七月轻喃了一声：“对不起！”
王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那话，却自然的滚动到了嘴边，自动的脱口而出。
画面一转，又来到了一个山间草屋前。一个女孩子正跪在地上，死死扯着一个中年女人的衣角，她在哭，哭得好不伤心。
“娘，娘您别不要我！娘，您别不要琳琅。琳琅很乖的，琳琅一定会乖乖听话什么都听你们的。求你们别不要我！求你们别不要我！”
“琳琅啊，选择你做祭奠山神的圣女，那是上天定下来的。我们也没有办法违逆。你还是乖乖的认下吧！啊？就当是还了我们养育了你这么多年的恩情了，好不好？别再叫我们为难啦！”
“不，不，我不！我是要嫁给青哥哥的！我答应了青哥哥我要嫁给他的！我不可以嫁给山神，我不可以嫁给他！娘~~”
女孩子说着，又跪着挪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身旁，满脸泪水的紧紧攥着男人的一角衣袖：
“爹，爹，您救救琳琅，您救救我！我不要嫁给山神！我不要嫁给青哥哥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琳琅不是怕死，琳琅只是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青哥哥，再也见不到你们！你们是琳琅的家人，是琳琅的一切，琳琅不能没有你们，不能啊~~~”
“琳琅啊！听爹的话，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圣女新娘吧！三日后出嫁！既然你还当我们是你的家人，那就当是为了我们，你同意了吧。啊？”
“同不同意的三日后喜服一穿，往喜庙里一抬就是。我们能够养你到这么大，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也实在没什么好不满、好抱怨的。再说，你青哥哥，已经早就定了亲了。只待你嫁给山神以后就迎娶人家姑娘过门。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天天喊着要嫁男人，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啊？除了山神，谁还会愿意娶你这么个没根没迹的野孩子呀？”
“什、什么？娘，娘您说什么？定亲？定什么亲？不是说好了，我就是青哥哥的童养媳吗？不是说好了，今年正月要给我们办喜事的吗？青哥哥，青哥哥呢？我要找他，我要找他......”
女孩子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冲，却被两个大汉直接拦住狠狠推倒在了地上。周围围了好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为她说一句话。全都冷冰冰的看着。
待看清那女孩子的容貌，王轩哆哆嗦嗦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影像里的人，跟眼前的女尸七月，竟长着同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