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面具之下
“如何联系你林中的同伴?”占梧看着他满身伤痕,不知为何,心中涌现莫名的不忍。
叶华怀中有联络用的信号弹,但他的手无法动弹,又不想让占梧动手,只好撒谎,“我与他们约定,两天后出山,城中汇合。”
“你着实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将军,待伤养好后,回芍药谷去吧。”占梧淡淡地下结论。
叶华大惊,“将军如何知道芍药谷?”
“我救了一个自称来自芍药谷的男子,他以芍药谷的名义请我走这一趟,护一个人。”
“我师兄没事吧?”
“无事。”
叶华松了口气,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却不想连累亲人。“大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既然你们芍药谷承了一个人情,我便救你到底。”
叶华的神志已游离在崩溃的边缘,他想推开占梧伸过来的手,却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扶起,看着血迹沾上他的白衣,迷糊之中忘了变声,沙哑中带着软糯,分明是女子的声音,喃喃说了句,“弄脏了。”
占梧扶着她的手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已陷入昏迷,脸上的铁质面具牢牢锁住她的容颜。占梧心里后悔,身侧的手掌紧了又松,最终叹了口气,将她抱起上马。
也许是上马的动作牵扯到她的伤口,刚刚止住的血又渗了出来,占梧眉头紧锁,如果早知道她是个女人,他一定不会招惹这个麻烦。
他松开叶华的袖口,撕下她里衣的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狰狞的烧伤。占梧顿住,眼前的伤疤让他想起了当年的那场大火,她会不会很疼?他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动作放轻为她包扎。他拉起缰绳准备出发,他此刻只想赶快把这个麻烦送到她该去的地方。没了他手臂的倚靠,她的头从他的肩颈处顺势滑落,面具的系带勾住他领口的衣襟,面具也随之滑落。
常年面具遮盖住的脸泛着不健康的白皙,右边的脸,从额头到眼角再到耳根,烧伤的疤痕纵横交错,令人胆寒。令占梧震惊的却不仅仅是她脸上的伤疤,还有她的容颜,这个他走遍南北四方找了三年的人,此刻出现在他的怀里,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三年前驿站的那场大火,她的房间里有一具烧焦的尸体,所有人都认为她香消玉殒了,唯独他,对着那具尸体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那不是她,那个娇纵明媚的女子不该是这个下场。于是他开始寻找,这一找就是三年。
一丝轻微的异常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将面具为她戴好,朝身后送出一阵掌风。
田七带着阿药他们神情戒备地出现,有意识地将他包围。“请阁下放开叶将军,我等自不会与你为难。”
占梧以为是北冰洋那不识趣的又回头,不想来的却是她的同伴。
“你们是夏国士兵?”
“是。”
“他不是与你们约定两天后城内相见,为何你们会在此出现?”
田七听他口气,判断此人是友非敌,便将事情如实相告。原来,他们在林中成功地偷袭了几支搜索他们的敌军,接着便查探到他们慌忙撤退的痕迹。田七判断是叶华暴露了行踪导致敌军不再耗费人力,他担心叶华的安危,连忙率领队伍快速返回,准备支援叶华。没想到还没出山林便被占梧发现,而叶华再一次重伤不醒。
占梧点点头,“他的伤不可耽搁,我带他回城医治,先行一步。”
阿药站了出来,“这位公……公子,我是将军的随行医师,既然公子说将军的伤不可耽搁,可否让我就地医治?”
占梧听出了阿药的女儿身,没了顾忌,“你随我来,其他人先行回城。”
田七抱拳对占梧行了个礼,“阁下赎罪,我等须守护将军周全。”
“他的安全有我足够。”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占梧。”
“占……占将军,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阁下便是神将大人,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赎罪。我等这便回城告知韩副将这一好消息,有大人大驾,诺水城无忧。”田七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他们虽是江湖中人,但墨衣神将的威名不是只在军中,江湖中也无人不知,江湖中人更喜欢称他为墨衣公子。
占梧成名之后,出现了很多他的追随者,同样喜着墨衣行侠仗义,使得他的名声更加显赫。更有像北冰洋那样,仗着身后的背景,总想取而代之,岂不知,每次他一身墨衣出现只会贻笑大方。
不远处有北陵军遗留的帐篷,占梧将叶华安置在一个尚完整的帐篷内,从怀里掏出伤药,“他伤太重,这药给他用上,能好得快点。”
阿药接过装有药品的小瓷瓶,“多谢大人。”
“我就在外面。”
他自觉地往外走,细心地放下门帘,背对着帐篷,只留下一个背影。阿药长长松了口气,她刚刚还在思索该用什么借口把他支开,在她心里,占梧的身份没有叶华来得重要。
阿药剥开叶华的衣服,看到了伤口,倒吸了口凉气,她身上布满了烧伤剑伤刀伤,已经看不到一块光洁完整的肌肤了。阿药跟了她三年,无论大伤小伤,她总是清醒着笑着安慰她不要担心,从来不曾伤到昏迷,可见这次的伤有多严重。
阿药把身上能用的药全部给叶华用上,把两个人的里衣都撕成布条用来包扎,一切整理完毕之后,她掀开门帘对着占梧跪了下去。“阿药多谢大人对将军的救命之恩,此生大人若有差遣,阿药万死不辞。”
占梧受了她一拜,伸手做了起身的动作,以内力将她扶起,“你不必如此,救他是受人之托,我已收取我的酬劳。”
“不管大人是受谁之托,大人之恩,阿药铭感五内,今日之诺便是我的报答。”
占梧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如果早知道叶华的身份,不用谁感恩亦不用谁报答,无论他身在何方,他都会出现在她身旁。
“他伤势如何?”
“将军从未受过如此重伤,伤筋动骨且失血过多,怕是要养上一阵子。我已为将军上好了药,每两个时辰需要换一次药,不过他暂时经受不起颠簸,以免伤势加重,所以我需要回城去取些药品过来。我斗胆麻烦大人帮我看顾一下,两个时辰之内我必定赶回。”
“不必如此麻烦,你骑着我的马回城,你们的将军我负责,保证把他毫发无伤送回。”
“如此便再次谢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