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经年往事
天界，紫微宫。
因着之前无数次的经验，姜炁并没有从大门进，而是直接隐了身形从侧门进去，路过桃花障，到了昭阳元君章嫱的寝殿外。
寝殿门窗锁紧，殿内寂静无比，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姜炁皱了皱眉，自从千年前出事后，章嫱一直避不出世，如今怎的不在殿内？
姜炁散去了隐身咒，朝着寝殿前走去，初初走了几步，他便被凭空出现的侍女拦住，“青元真人，请允许奴婢通禀一声。”
“昭阳元君可是在内？”姜炁问道。
侍女的面色扭曲了一阵，低头道：“自然是在的。”
姜炁冷冷瞥了她一眼，伸手将人挥开，一举击破寝殿大门，闪身进了里面。寝殿还是千年前的模样，就连桌上摆着的茶杯都没动过位置。角落里还有长生木做的摇篮，摇篮里面有几个布老虎。
那布老虎是当初章嫱听闻人界的小孩都喜欢玩这个，自己特意缝制而来的。
只是她不知晓，她那点针线功夫，实在做不出漂亮的布老虎。每日都是她缝个乱七八糟，晚上入睡时，姜炁再将她缝过的针线拆开自己重新缝上一遍。那个傻姑娘不知道他半夜做的事，倒是自以为她怀孕后针线功夫好了不少，还与他炫耀，说他们的女儿定然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瞧瞧怀着她时，这个当娘的针线功夫便好了这般多。
姜炁听后，带着浅笑，将她揽入怀中。
如此耗费了将近半年时间，才勉强缝好了两只布老虎，却永远没有派的上用处。
姜炁想了想青一那丫头，将布老虎拿了一个塞入袖中，又去章嫱平日里待的地方过去，口中唤着一一。
说来一一这个名号，其实也有点来头。
章嫱当年同一群人在一起随着三无天尊修行，天尊他老人家定下每旬一考的规矩，每次考在后头的弟子便要踢出流华山。章嫱本是不在意这些，但是她瞧上了天尊的大徒弟姜炁，便只能发愤图强，留在流华山。
头一次旬考时，她考了个最后一名，这姑娘怨自己名字过于繁琐，便给自己取了个“一一”的字，求得日后书写名字时耗费的时间少一些，也可以把名次往前排一排，不至于被天尊赶下山。
姜炁喊着章嫱的字入了她平时安歇的屋子，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人，却毫无呼吸起伏。
床四周有结界，姜炁走过去触发了结界，床上原本安稳躺着的人突然发难，睁开眼睛提起床边的剑朝他刺来。
姜炁一时不察，被她挑破了衣衫，伤了皮肉。
“一一，你……”姜炁蹙眉看着她。
章嫱眸中一片冷然看着他。
姜炁微微叹了口气，没在意胸前流下的一丝血线，口气和善的说：“上次带着青一过来见你，也未曾听你说什么，今日我特意过来一趟，青一她……”
话未曾说完，章嫱已经挥着剑又冲他刺来。
姜炁有了准备，同她斗了两招，便发现了不对。
她这剑法瞧着颇有门路，但实际上却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招，完全不同于她之前打架时，五花八门的招式。
姜炁心中大骇，一个闪身到了章嫱身后，伸手点在她昏睡穴上。
章嫱晕倒的瞬间，紫微帝君也进了寝殿。
帝君先是看了一眼姜炁身上的伤，之后才看了一眼自己闺女，皱眉说：“将人放下吧！”
姜炁抱着人不愿放下，只是看着紫微帝君：“她既然变成了这个模样，想来在紫微宫过的不甚舒心，不如由我带回流华山，好生看护！”
“你以为她变成这幅样子是因为谁？”紫微帝君面色不善问道。
姜炁咬着牙说：“她怨恨我，不管要杀还是要打，我自由得她，总好过她如今这样！”
“她活成了这幅行尸走肉的模样，你我都有责任。但我想着，她应当是宁肯留在紫微宫，也不愿随你回流华山的。”
“她之前清醒着，如何抉择我由着她，但如今她变成了这幅模样，我想，凭借着我同她在三生石上刻下的名字，应当可以替她做主！”姜炁说道。
紫微帝君皱眉看着他，没说话。
姜炁察觉到这事有谱，又说道：“她恨的是我，爱的也是我，我想，我有责任让她变回从前的样子。”
紫微帝君叹了口气，给他让了一条路。
他将女儿留在身边一千年，却是让她从勉强还能算是活蹦乱跳的人变成了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无法让女儿变好，还不如放手让姜炁带走。毕竟他有一句话说得对，女儿的爱恨皆是由他而来，或许他有法子也说不定。
……
青一在山下待了一下午，同刘玲好好讲了一番山下人界的见闻，等着天色变暗，才回到天清峰。
她甫一回去便察觉到天清峰今日的结界厚重了许多，特别是师父的寝殿，结界更是厚重到她都无法进入。
趴在门上试了半晌，不管用了什么法子都进不去，只能先去膳房寻紫衣。
在膳房偷吃了两个酒酿圆子后，也终于打听清楚，师父寝殿的结界为何厚了这么多，原来是师父将师娘接了过来。
“那我是不是应该去侍奉师父师娘吃饭啊？”青一抬头问紫衣。
紫衣叹着气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元君受了重伤，真人将她带回来，是为了养伤方便。所以不需要青一侍奉他们用膳，青一自己吃了便好。”
“哦……”青一哦了一声，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吃过饭后，练了半个时辰的字，也不知为何今日困的早了些，又吃了一个蟠桃后，便睡了过去。
……
主殿寝室中，姜炁正在宽衣给胸口的伤上药。突然听见身后有响动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便看见章嫱靠在床边，眼神懵懂的看着他。
姜炁批了一件外袍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可还记得如何来的这里吗？”
章嫱没回应他的话，只是伸手掀开了他的外袍，青葱一般手指触在他胸口的伤处。姜炁暗中咬牙，已经做好她将指头插进去再伤自己一次的准备，却不料她怜惜的在伤口处摸了摸，关切的问了句：“是谁伤了你？我与你报仇去！”
姜炁大喜，伸手将她猛地抱在怀中，“一一，你……”
话未曾说完，察觉到肩上一重，怀中的人已经又软软的倒了下去。
姜炁小心翼翼将人安置在床上，伸手捧起她沾染了自己血渍的手指，轻轻吻了一口，眸中全然是喜悦之色。
她不知为何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但他相信，只要细心呵护着，总能抚平她曾受过的伤，让她变成之前的那个可以把九重天掀翻的爱闹性子。
次日，青一是被紫衣叫醒的，醒来时她眼睛还有些睁不开。
“唔，紫衣姐姐，我好困啊，再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啊？”青一可怜巴巴的拽着紫衣的衣襟求道。
可惜紫衣在这方面是个硬心肠的，拉着人起来洗漱用膳，将人送到了山下学堂。不过到底因为起的迟了些，错过了晨跑，也算是一桩美事。
上午，敖潜教过了今日要学的符咒后，便让他们自己练习。
刘玲凑到她身边问：“我听说青元真人将他妻子带回天清峰了，可是真的？”
青一说：“应当是的吧，我听紫衣说师父的确是带了师娘回来。”
刘玲八卦的问：“那你见到昭阳元君了么？她可曾同青元真人说过话吗？”
青一睨她一眼：“我师娘为何不同我师父说话？”
刘玲说：“经过当年那件事，昭阳元君已经一千年没有理真人了，难道最近他们二人和好了？”
“当年什么事？”青一问了句。
“咦，你竟然不知道吗？”刘玲好奇的嘀咕了一句，后看她是真的不知道，便自觉失言，说：“这事我不好同你说，你还是去问一下敖潜师兄吧！或者自己去藏书阁查阅一下当年的事。”
因为记挂了这件事，下午她便问了敖潜一声。
敖潜倒是没刘玲那么多顾忌，直接说：“这事啊，其实也不算是一桩秘密，不过因为涉及到你师父的痛，所以没什么人提起。”
然后青一就听了一个悲伤的故事，故事的男主角便是她师父青元真人姜炁，女主角则是她师娘昭阳元君章嫱。
故事发生在千年前神魔大战时，两个刚刚成亲没多久的小夫妻一起投入战场，长达三百年的大战中，她师娘怀了身孕，却不慎受伤被魔气侵入了体内。然后就出现了令人无语的选择，母亲和孩子只能选择一个人活，她师娘自然是希望活下来的是孩子，可她师父却是个爱妻子不爱孩子的，自作主张将已经怀了十来年，成了型的一个女娃娃生生剖了出来。
她师父痛失爱女，一人一剑，拼尽了全身修为，将魔尊斩与剑下。被三无天尊救回后，养好伤便又设下结界，将魔族困在了天尊一力造出的魔界中。
神魔大战中死伤仙人数以万计，她师父那个刚刚成型的孩子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对于她师娘来说，却是比她性命更重要的人，也是因此，她师娘记恨上了她师父，大战结束后，便回了紫微宫，再不曾见过她师父一面。
听完这个故事后，青一摸了摸眼角，总觉得自己也十分伤心。
敖潜叹着气说：“你这几日如果能见到你师父，记得不要惹他生气，他每次见过你师娘，都会有些不开心。有时还会大醉好几日，我师父曾经在他大醉是劝过他放下过往，差点被他一剑洞穿，魂归混沌。”
青一点了点头，说：“我师父与师娘爱的这般深，你师父竟然让我师父放下，被捅一剑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敖潜翻了个白眼，没同她计较。
不过青一倒是记挂上了她师父进来心情可能不好，准备了一堆讨人欢心的法子让她师父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