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初识说书
刘负图心中郁闷至极。他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心中的一股怨气无法摆脱。作为一个力求上进的青年，在这个公司里，他付出了许多，但刚刚得到些许的认可，又被一笔抹杀了。
他的一双手里汗津津的，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状。为了在办公室同事面前掩饰一下，他有意把拳头塞进口袋里。
在口袋里，拳头遇到了“宣和通宝”。它们紧紧地握住铜钱，让铜钱坚硬的边缘扎在手里，产生的疼痛感，可以某种程度地抵消心内的痛苦。
所有的人都有意地避开他，避开他的人，避开他的目光，让他更产生了一种孤寂感。刘负图一咬牙，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室外的空气很好，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平复心内的苦痛。掏出铜钱，仔细观看，此时此刻，陪伴他的，只有这几枚铜钱。
“算了，不如去找暖暖！”他想到了她，现在在省城里，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不管遇到痛苦和快乐的事情，她是唯一可以分享的人。
搭乘了公交车，中间还换了一次车，刘负图来到了夏暖暖租住的城中村村口。
看看头顶的太阳，他突然觉得，现在时间还早，她应该还在理发店里忙碌。不如先到附近买些吃的，一会儿去给她送饭。
想到这里，刘负图手握着“宣和通宝”，深入到了城中村的内部。在一个路口处，他看到了一个卖馒头的摊位，走近了，他忽然觉得晚上不想吃馒头。
刘负图信步继续往前走，突然听到卖馒头的老汉哼哼唧唧地唱道：“为人难，为人难，忙忙碌碌几十年，娘生作儿来到尘世上，不会吃来不会穿。”
打动刘负图的不仅是迎合他此时心境的“为人难”几个字，更是老人吟唱的腔调，悠悠扬扬，平淡中透出人生悲欢，有一种穿透人心的无形力量。这个腔调，他似曾相识，于是站在路边仔细听来。
老人接着吟唱道：“冬穿棉来夏换单，人生尘世带三灾，过三灾如过鬼门关，阎王爷向你直招手。”
刘负图转过身去，睁大眼睛朝卖馒头的老人望过去，只见他眯缝着一双眼睛，悠哉悠哉地坐在一个破凳子上，身体微微倾斜，倚在卖馒头的一个三轮自行车上。
他往回走了几步，走到了老人跟前。老人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吟唱道：“骨头软，腿打颤，走一步如同上泰山，一不小心就摔倒，只磕得鼻青脸肿直叫唤。”
“叔，你是个艺术家呀！”无论是他唱的腔调，还是唱词，都深深地打动着心内充满痛苦的刘负图。
老人自顾自地吟唱着，并不理会刘负图。
不知道怎么地，他从老人这里发现了一种美，一种可以让他忘却心中烦恼的美。刘负图想到老人唱的为人难，觉得自己虽然难，但是谁不难呢？心内顿时释然了许多。
“馒头一元四个，小伙子需要几个？”老人被他打断，睁开眼睛，和蔼地问道。
刘负图这才意识到老人是卖馒头的，“叔，我不买馒头，我说你是艺术家！”
“啥艺术家？连馒头都卖不出去，也能叫艺术家？！”老人有些自怨自艾地说道，他可能觉得对方有挖苦自己的意思。
“叔，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刘负图陪着笑脸问道。
“说书！”老人看了看三轮车上的馒头，又看了看刘负图，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说啥书？”
“说书哩，你说说啥书？！”
“我是说你说的什么书？”
“说书就是说书！”老人有些恼火了。面前这个小伙子，穿得干干净净的，到这里不买馒头也就算了，磨磨唧唧的，净说一些废话，莫不是来找事儿呢？！
“叔，我的意思是，你说的是哪一段儿书？叫什么名字？”刘负图也有些着急，觉得可能是自己话没有说清楚，哪里得罪了老人，“是不是有《水浒传》《三国演义》《包公案》等评书。”
“有是有，我这不是评书！”老人听到这里，翘起了二郎腿，有些得意地说道。
刘负图皱眉道：“的确不是，评书只是说，您的是带唱的，似乎更有味道。”
“嗯!”老人满意地点点头，冷笑着说道，“要说有味道，还是我这馒头，你要是买几个，回去吃了，就知道味道不错。”
刘负图一只手里捏着铜钱，另一只手伸到口袋里拿钱，心里的郁闷被眼前的老人一扫而光，笑着说道：“先给我来两元的，吃了好吃，以后再来买！”
老人麻利地将八个馒头分别装进两个塑料袋中，递到刘负图的手中，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现在听这个的不多了！”
“现在能告诉我，唱的是什么了吧？”刘负图一手接过馒头，一手把两元钱递过去。
老人端详了刘负图一会儿，认真地说道：“河洛大鼓——为人难！”
“河洛大鼓呀，你刚才说是说书？”
“小伙子！说书就是河洛大鼓，河洛大鼓就是说书！”老人“哈哈”笑着说道，“三十年前，这个玩意儿还很流行，现在已经完全不行了，你们年轻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了。”他的笑声中，带了几分无奈和沧桑。
“的确，河洛大鼓的名称，我小时候听过，只是没有听过什么作品，没想到细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呢！”他趁机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对河洛大鼓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作为在洛水畔长大的刘负图来说，觉得如果连与河洛有关的事务都弄不懂，实在是有点儿对不住那片土地了。
“你知道？”
“知道！”
老人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了头说道：“以后啥时候想听，过来我给你说，只是要买馒头！”
刘负图提着两袋馒头走了。走在省城某城中村热闹的街道上，心里感慨万千，既为艺术的没落而叹息，又为老人的乐观风趣所欣慰。听他唱得那么动人，说不定是一个艺术家，却也沦落街头卖馒头，但依然快乐地生活着，这或许就是艺术的魅力吧！
刘负图在理发店门外，寻到一个夏暖暖忙碌的间隙，将买好的饭菜送了进去。
“暖暖！快趁热吃吧！”刘负图放下饭菜，提起笤帚，就要帮她打扫一下地面卫生。
她一把抓住笤帚，放到一边说道：“负图哥，这不是你干的活儿！”
“活儿都是人干的，我咋就不能干了？！”他笑着夺过笤帚，开始打扫起来。
夏暖暖拗不过他，只好去吃饭。一边吃饭，她一边问道：“负图哥，我看你今天好像很高兴，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本来很郁闷，可是听了路口一个老人唱的河洛大鼓，不知道怎么又突然高兴起来了。”刘负图扫着地，说道。
“是不是因为河洛大鼓与河洛地区有关，所以更能打动你，你不会是想家了吧？”她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