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pisode 10 心意
在逐渐因思考迟滞，而无法继续清楚记录次数的沉睡中再度醒来，并在那一刻，感受到那如同久未进食而令人难以忍受的饥饿感，清晰而猛烈地浮现在脑海与身体的各个角落，并与浑噩感联合在一起，将整个身体搅得疼痛不堪时，她便立刻意识到，事态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了。
在她原本所具备的知识里，睡眠这个行为的含义，更多的是为了消除身心疲劳而所具的本能。其他尚有许多解释。但最为重要的，便是这个行为的产生，与进食这个行为息息相关。
所以，在她开始因疲倦感而产生睡意，却没有感受到饥饿感时，就已经预见了这个情况发生的必然性。
睡意倒还能够凭借意志力抵抗，但饥饿感，却不是凭借意志力就能压下的。与之相比，另一个或许在不久之后便会产生的生理需求，甚至都没有让她感到太过担忧与窘迫。
她咬牙苦苦忍耐，认为此刻似乎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任凭这个感觉肆意下去，从而在这没有任何食物——或该说有着唯二的食物——如此状况的空间内，将自身逼得精神崩溃而发疯，或是同样崩溃到自我放弃。
二是强行压下这个感觉。只是结果，与第一个选择并无区别。
也就是说，按照正常的发展，在发狂或放弃之前，还是无法找到解决事态的办法的话，她所面临的结局或只有——死亡。
她清楚认知这点的同时，却又奇妙地没有感到恐惧。甚至立刻设想出好几种关于自身死亡究竟是怎样状况的可能性。
究竟只是肉体上的死亡，还是灵魂也彻底消散，或因为身处状况古怪的空间里，所以一切都不过是精神上的感知，所谓的死亡根本不会反馈到真实的肉体之上——如果自己真的有肉体的话。
总之，她在不断思考以减轻饥饿感的同时，也生出了紧迫感。
她并非不会恐惧，而是对即将面临死亡这点，出奇的没有恐惧。
矛盾的是，她对自己或要不明不白死亡这点，才是反应激烈的不安，与恐惧。
也就是说，自己只是不甘心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做到，或该说什么都没能解答，就毫无意义地死去吧……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紧靠着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后，传出一道语调温柔的话语。
“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你呢？”
面对他的关怀，她只是保持着微笑如此回答，并刻意地所有的感受暂时抛到脑后。
“嗯，还好。逐渐适应了。”
他如此回答，并将左手放到她面前，轻轻握拳又松开。也不知是想以此表明身体无碍，还是在她脸上看出了什么，想要缓解下气氛。
然而从她忍不住露出苦笑来看，显然是后者。
“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这么问着，并将脑袋再度靠回他的右肩上，更是如同撒娇似的轻轻蹭了两下。
“就……自然而然？”
模拟两可的答案，并未让她不满。反而令她心里既羞又恼，表明也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如此亲密地相处了不知多长时间，自然会放下心防。要是这样还看不出的话，恐怕她才会真的生气吧。
然而相对的，便是这个状况又要带来未知的不安。
她实在不敢确定，在知晓对方能够看出自身状态的情况下，自身不会因惧怕失去理智而主动远离。
然而这不仅会前功尽弃，也很可能将两人的性命全都摆到危险的境地上。
也就是所谓的。不可取的选择。
加上此刻她已经确信，自己是心甘情愿付出这一切，来换取他的恢复。可是偏偏到了现在，才不由地因为无论如何选择都必然陷入左右为难的，而心生退意。
她甚至因此不由生出——若让他知晓自身此刻居然是如此想法，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当意识到危机后，便因恐惧而变作无可救药胆小鬼的人呢——如此忐忑不安的想法来。
“不要继续勉强自己了。”
如先前般看透她内心想法的回答，再度以柔和的语调传进她耳中。
随之而来的，是她因诧异抬头时，温柔捧住脸颊的双手。
温柔，却又那么坚定而有力。
确认自身因被饥饿感袭击后，身体状况不免虚弱，从而无法移开对方的手，也就无法移开目光后。她便沮丧地闭上了眼，不去看他那因爱怜而柔和的目光。
“既然瞒不过你了，那你该明白的。这的确是我的失态……要是我能提前想到这些，也就不用进退两难了……”
“唉……”
出乎意外的，他先是用似乎很失望的感觉叹了口气。接着她便感觉到，对方的额头与鼻尖，和自己相同的部位触碰在了一起。
“为什么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反而却得出了这么消极又笨拙的答案呢？”
呼吸近在咫尺所带来的酥痒感，使得她心跳加速的同时，也忍不住睁开了眼。
充斥着疼惜、爱怜，与温柔的柔和眼神，立时与她的双眸产生了无限循环的德罗斯特效应。
但却让她感到了安心。
“为什么这么说。”
“我虽然不知道根本上的原因，但我非常明白，你会这样做的理由。”
“……是吗？……我也希望……会是和你想的一样……”
听到这句话，他稍微离开了些许，凝视着她的眼睛。然后继续一言不发地再度靠近。
她有些慌张地想将脑袋向后仰，却在下一刻，便感受到了对方唇瓣的温度，与笨拙的亲吻。
她眼睛微微瞪大后，又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并生涩地回应对方。
然而在这接吻的场面开幕不到几秒时，她便没来由的感觉心脏如同被狠揪了一把，身体也许就是因疼痛而突然涌出一股力气，奋力地将他推开了。
“呼…呼……抱歉，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对不起……”
对此，他只是笑得有些苦涩地摇头。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太过唐突所以吓到你了。”
她摇头表示否定，安静地抱膝而坐。
在颇为尴尬的气氛里沉默一会后，他才突然将放在身侧的相册拿了起来，坐到她身侧。翻到有着一张两名身着水手校服的少女身姿相互靠坐的相片的册页上，并递到她面前。
“怎么了？”
她对此不免有些疑惑。
“这个是你。”
他用手指着相片里靠右侧的少女身姿。
而随着他的话语落下，相片里少女本是一片模糊的脸庞，立刻发生了变化，并逐渐清晰。最终变作与她相同的面容。
“这……”
虽然相片里哭泣的表情，看上去让她立刻也感到了心酸。但令她更为惊讶的，便是这个变化竟然是因为他的话语。
“这个也是你。”
不顾她的讶异。他再度将册页向后翻去，并让另一张有着数位少女的相片里，唯独显示了她的面容。
而在面容清晰地固定后，他便继续翻了下去。
“还有这个……这个……这也是……”
“等会、等会！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在有些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抓住了他准备继续往下翻页的手，并急切地提出了问题。
“难不成，这本相册，是根据你的认知而产生变化的吗？”
“是这样的。”
“……可，可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面对她气恼的态度，他轻轻地摇头。
“不，这是在我的思考能力开始恢复后，经由分析而得出的结论。相反的，从一开始就认知到这点，结果由于太过努力和坚持，反而在不知不觉中将这点遗忘的，是你才对啊。”
他轻柔地抚摸了她的脸颊，并将那呆滞表情上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擦拭而去。
“……是啊……我为什么……会忘记了这点呢……”
她无法置信地看着举在眼前的双掌，却又切实地把握住了这股违和感。
“因为你太过努力了，因为你太过努力地想把一切都给我。可是这样下去，你反而会变成我以前那样的状态的。这样不行，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你已经为我付出得够多了，该停下了，不要再这么勉强自己了。”
他一边表明着想法，一边伸出双手，将她搂在了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
“可……可是……”
“已经足够了。”
如同坚定这句话语般，他毫不迟疑地将相册放下，甚至不去看被压住的吊坠，再一次捧着她的脸，凝视着那双有着摇摆不定感的双眸，再度重复了一遍。
“已经足够了。”
她张了张口，却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不要再想着让我彻底恢复了，我已经想起你了，这就足够了。该说没有什么能比想起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付出的人，更让人开心的事了。所以，你该离开了。无论之后会怎样，我们又是否能再见面，只要能够想起对方，就完全足够了。不是吗？”
对于他的述说与反问，她并没有做出言语上的回答。
她只是在泪眼盈眶好一会后，突然将他扑倒，并主动吻了过去。接着顺其自然地将那火热的心意，全都传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