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醉欢楼
华灯初上，璇逸殿内，一个身着御锦云雀翟衣的女子正拿着剪子剪着烛火，眉尾斜飞入鬓，一双丹凤眼藏着凌厉，她朱唇微启，盯着身前这个太监，缓缓道：“好一个瑾宁长公主。”
太监噤声，不知作何回答。那女子倒是自顾自的说起来，“苏家的事，她知道多少？”
那太监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身上一阵阵战栗，哆哆嗦嗦地答：“皇后娘娘息怒…还不知道长公主从何知晓…”
“荒唐！”那女子将剪子一甩，竟正正好好落在那太监的面前。太监身子一缩，头上更是冷汗直冒，“娘娘恕罪！”
苏惠伶慢慢踱步到他面前，蹲下来，那双丹凤眼冷冷地盯着他，慢慢地吐出三个字，“给我查！”
那太监一步一步退着出她的寝殿，背对着他的皇后娘娘缓缓转头，嘴角笑容僵硬，平静地说：“查不出来的话，你们也都别回来了。”
那太监身体一抖，缓缓退出了寝殿。
身在公主府中的梁寻豫猛地打了个喷嚏，她看了看搁在案几上的玉佩，心下笃定一定是萧容与在背后骂她了。
寝殿中的蜡烛缓缓燃着，她托着腮思索着事情。
忽然见到面前多了一道黑影，她心下一惊。
待到闻到寝殿里忽然多出来的熟悉清冷香气，才放松下来笑了笑。
她转过头，看见那个熟悉的穿着夜行衣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容色绝丽，周身是清冷的木质香气，虽说是香，却充斥着孤独的味道。
她双手环抱在胸口，神色平静地倚在梁寻豫的书柜旁。
“九暖啊，”梁寻豫佯装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你的功夫是愈见好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梁寻豫见她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咬牙切齿道：“下次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我迟早得被你吓出病来！”
九暖瞥她一眼，笑了笑应道：“知道了。”
她盯着梁寻豫放在案几边的玉佩，忍不住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问道：“又是偷拿的哪家良家少男的？”
“你说什么呢你！我这叫借！”梁寻豫瞪了她一眼。
梁寻豫看她依旧是那副神色，咳嗽两声，正色道：“苏家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苏明礼贪污难民的赈灾钱，皇上也知道了，好像也没太当回事。”九暖神色淡淡地说道。
梁寻豫有些失望的苦笑道：“我那个皇兄，从不曾把百姓的命真正放在心上。只要没关系到他的利益，都不算大事。”
“那有关恒王的事呢？”九暖抬眼看了看她。
梁寻豫一惊，恒王谋逆是皇兄心里的逆鳞，无论是谁，碰到这块逆鳞，都一定会引发天子之怒。她有些惊讶地问：“这都能被你查到？”
“也算是运气好，苏明礼一边行贿，一边受贿。他不光为他三儿子买通了科举考试的考官，还收了一万两银子帮别人谋得职位，这个人，就曾在恒王门下待过一阵子，后来恒王谋逆，他走的早，没查到他。醉欢楼里一个清倌儿和这人的手下好上了，顺藤摸瓜就被我们查到了。”
梁寻豫听完冷笑道：“人在做，天在看。他敢收这不义之财，有朝一日就必然为别人所知。如果说苏明礼前两样罪名尚能为自己开脱的话，这第三样罪可就是踩在陛下的逆鳞上了，往大了说，”
梁寻豫目光中透着狠厉，“就是谋逆。”
梁寻豫起身倒了两杯六安瓜片，递给九暖一杯，她笑了笑说道：“这次，苏明礼手里的侦查司权力，都得给我交出来。”
说罢就像饮酒一般将手中的茶一口饮尽。
“……不烫吗？”九暖蹙了蹙眉。
“有点。”梁寻豫龇牙咧嘴地说。
九暖喝完了手中的茶，便打算起身走了，临走前回头跟梁寻豫道：“皇后在查你。”
梁寻豫笑笑说：“查便查，我不怕她，不还有你吗？”
“你宫里的侍女你自己也该上点儿心，有不干净的人。”
“我知道，必要时候，不干净的人也是有用的。”梁寻豫眨眨眼睛说道。
九暖刚打算跳出窗户，就被梁寻豫叫住了。
“等等，醉欢楼清倌相好的那个手下给我留着，那是我送萧将军的一份大礼。”梁寻豫说道。
九暖刚一只脚迈出去，梁寻豫又叫住她。
“还有，明儿给你那个师兄送个账房先生去，拿着苏明礼那个老贼的账本给他看看，”
她狡黠一笑，“我好省些心。”
九暖点头应下，冷脸说道：“下次有话一次说完。”
梁寻豫连连点头，一点儿都没有一个当朝长公主的模样。
九暖看了她一眼后就离开了，清冷的背影渐渐融化在夜色中。
她打开抽屉，小心地拿出那个用璃族字体印着合香两个字的令牌，心下想着，看来明天要去醉欢楼走一趟了。
醉欢楼表面是京城里最大的青楼，表面上只做些风花雪月的生意，实则与侦监司一样都是京城里最大的消息场所，暗杀机构。
只不过一个在暗，一个在明。
侦监司的掌管人是在皇帝身边侍奉多年的周从，行事狠戾决绝，性情阴沉不定。
醉欢楼的执掌人则没有多少人知道，即便知道也只知道是一个合香公子的名号，来无影去无踪，从来没有人见过他，或许说，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次日清早，梁寻豫就换上一身男儿装束，招摇地敲着扇子。
侍女们看着她这身打扮都有些不忍直视，问道：“殿下，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上青楼！”梁寻豫正义凛然地说。
她没准旁人跟着，摇着扇子潇潇洒洒地走到了醉欢楼，老鸨看她穿着不菲，不似寻常人物，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陪着笑脸说道：“爷要找哪个姑娘啊？”
“林欢姑娘可有空？”梁寻豫端着架子问道。
“林欢姑娘？自然有！”老鸨招呼着小厮领路，“快，带这这位爷去林欢姑娘房中！”
梁寻豫满意地在老鸨手中放下两锭银子，随着小厮走过去。
房中熏香甜而不腻，一个美人卧于榻上懒散地吃着冰过的葡萄，见她走来，眼神一动，听得房外的脚步声，皱了皱眉。
她像寻常一般慵懒的开口，不动声色道：“这位爷，面生啊。”
“早就听闻林姑娘琴艺高超，今日在下，特来请教。”梁寻豫一拱手，执礼道。
林欢坐起身来，笑了笑说：“公子有礼。”
边说着边极快的附到她耳边轻声说：“公子后边有人跟，可知道？”
梁寻豫轻轻颔了颔首，手极快地拿出合欢公子的令牌覆于胸前，展示给林欢看。
林欢瞳孔微瞬，刚要开口，看见梁寻豫动作极轻地在唇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林欢瞬间会意，笑着附上梁寻豫的手臂，调情似地开口：“既然公子想听奴家弹的曲子，奴家就献丑了。”
琴声悠悠，梁寻豫笑着拿起茶杯，耳朵则敏锐地感受着门外人的动静。
一曲奏罢，“清风明月解相留，琴声万籁幽。姑娘好造诣。”梁寻豫开口夸赞道。
林欢浅笑垂首，柔声道：“公子还想听什么？”
梁寻豫感受到门外人脚步极轻地离开，放心了些，冲林欢颔了颔首。
林欢会意，迅速跪下行礼，恭敬道：“不知姑娘是合香公子的朋友，有失远迎，还请姑娘见谅。”
梁寻豫扶她起来，笑着说：“原来被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我挺像个纨绔少爷。”
“姑娘倾城之姿，怎会看不出？亲临这种地方，委屈了，不知姑娘何事？”林欢恭敬问道。
“我要提人。”梁寻豫望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