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醉落华阳

当时，欧洲顶级足球联赛仍是最火爆的球市，汇聚了世界范围内的顶级球员、顶级教练和无尚荣耀。

亚洲足球已然崛起，并且孕育出几颗耀眼的希望之星。

卓雄，国内最富盛名的足球之城，拥有无与伦比的足球底蕴和足球氛围。城市最著名的地标是“流星足球场”。球场外的广场上高耸着一座题名为“追梦”的雕塑，主体是一个英姿飒爽的足球运动员——右脚踏球，双手后背，面无五官，仰首望空。雕塑台座上铭刻着两排共17个大字：“刹那即是永恒，向勇敢无畏的闯入者致敬。”据说，但凡对足球心存梦想的人，面对这尊雕像都会热血澎湃、热泪盈眶，说不清是艺术的魅力，还是足球的魔力。

仲夏午夜，华阳城街巷里空空荡荡，偶而可以见到几只流浪的猫猫狗狗的身影，警惕着，在暗夜里鬼鬼祟祟。

“哐当！”

似乎那是一个酒瓶碎裂的脆响。

紧接着，“嘭！”

料想那是某个买醉的倒霉蛋摔倒在地。

猫儿尖叫一声，若一道闪电逃离了。

一只断了尾巴、瘦骨嶙峋的尖耳朵大狗，走起路骨架子摇摇欲坠，此刻小心翼翼靠近倒地的醉鬼，试探着舔一舔醉鬼的脸。不知道是因为活人的气息，还是因为气息中的酒气，大狗突然胆颤，然后怏怏逃离。

仆街的醉鬼是个高大的男子，年纪不算大，满脸胡渣，摔倒时磕破了下巴，仍在渗血，不过人已经不省人事，不会知道疼痛。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半瘪的行李袋。

三个痞里痞气的少年从网咖里钻出来，哼哼唧唧走进空荡荡的街巷。很快，他们发现一个人倒在巷子里，起初有点惊惶，片刻之后便相互怂恿着走近现场。

“我靠，就他妈一个醉鬼。”

虚惊一场，染着黄毛的少年在真相面前得瑟起来。

黄毛蹲下身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索醉鬼的衣兜。另一个光头少年也赶紧上前搜掠，心急火燎地打开醉鬼身边的行李袋。

“我呸，一袋子破烂！”

光头把行李袋里的衣物统统掏出来扔得满地都是，还不解恨，跺上几脚，再一脚把行李袋踹出八丈远。

黄毛从醉鬼的裤袋里掏出一个钱夹，朝同伴扬了扬。得瑟不过三秒，打开钱夹一看，里面没有现金，也没有银行卡，连张证件都没有。

“我靠，妈个穷逼！”

黄毛气急败坏，把钱夹摔在醉鬼脸上。

光头朝着醉鬼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另一个没有动手的少年不安地招呼同伴：“走吧，12点以前不回家，我妈非打死我！”

少年们骂骂咧咧地离去，只剩下醉鬼躺在空巷中，他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昏黄的街灯下，数不尽的飞虫围着灯罩盘旋。

鸟瞰卓雄城市，夜景很美，华灯璀璨，宛若星河。然而，再美好的城市也有无法寄存的悲伤，华灯背后自然还有落寞。

乌云在游动，在卓雄市上空密布。

“轰隆隆，轰隆隆。”

几声惊雷，大雨将至。

大雨过后的柏油路面在街灯的映射下星光点点，还眨巴着眼睛。

“OK，此刻午夜12点25分，这里是卓雄体育频率，在节目临近尾声之际，主持人大巴为听众朋友播报一条跟7月底拉开战幕的‘夺赛杯’相关的消息……”

伴随着电台男主持人富有磁性的嗓音，一老一少打空巷经过。

老人枯瘦，骑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把手上挂着一个银灰色的收音机。少年也很瘦弱，跟在三轮车后面，右脚一颠一跛。三轮车里蜷着一个湿漉漉的人，正是那个不省人事的醉鬼。因为醉鬼腿长，虽然蜷着身，仍然有一大截小腿搁在车厢外。

“欧洲劲旅火山足球俱乐部主帅沃克表态，俱乐部已经正式接受日本主办方邀请，成为第八支，也是最后一支参加本届‘夺塞杯’的参赛队，届时四支欧洲俱乐部与四支亚洲俱乐部将展开一场场万众瞩目的PK……”

老人、少年载着醉鬼朝着街巷尽头渐去渐远，他们恓惶的身影跟浮华的大城夜色格格不入。那只断尾的流浪狗低伏着身躯偷偷尾随上前，只要寻到机会，它一定会不顾一切朝着醉汉的小腿肚子咬上一口。

“我踹你个狗娘养的！”

跛脚少年怒吼一声，同时把那只带有残疾的右脚朝着近在咫尺的狗头踹去。这一暴击并没有命中目标，倒是脚上的拖鞋飞出八丈远。幸运的是大狗被吓得够呛，腿脚一打滑，在地上摔了个底朝天，挣扎着爬起身，惨叫连连，悻悻逃窜。

“由于卓雄天成也是受邀亚洲代表队之一，因此本届‘夺塞杯’聚集了国人的目光，更是我们卓雄城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在此，主持人大巴预祝卓雄天成届时载誉荣归！试想，假如三年前最闪耀的那颗希望之星仍活跃在足球场上，无论他代表火山俱乐部或是卓雄天成出战，都势必令热爱足球的卓雄人欣喜若狂——可惜，三年后的今天，还有几个人记得那颗陨落之星的名字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红砖墙壁上的方孔溜进简陋、狭小、昏暗的破屋，温柔地铺在醉汉的脸上。因为光线的原因，脸颊的胡渣和下巴上的伤口特别显眼，其余都混沌一片、晦暗不清。

屋外，老人和跛足少年正谈论着醉汉。

老人问：“摸过他的额头了吗？”

“已经不烫了，要不要进屋看看他？”

“不了，受不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嘻嘻……”老人一边回答，一边贼贼地笑了起来。

醉汉苏醒过来，头重脚轻，勉强支起上身，并吃力掀开覆在身上的凉被。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就罩了一条白色半截短裙，那种感觉一言难尽，比宿醉更加头痛。

这是什么地方？当然不是原来的酒店，他清楚记得自己已经被酒店扫地出门。这个陌生、简陋得像个乞丐窝的地方令他惶惑不安。怎么来了这里，他一点记忆都没有。环顾四下，他发现红砖墙壁上贴了很多海报，清一色都是足球明星。因为光线不好，他往正面凑近一些，然后把其中一张已经褪色的旧海报揭了下来，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