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星辰

五

钟离芙在家里窝了一日，不是去堂前逗逗小鱼儿，就是去钟离厌房里撒娇要他教武功。

“腕上伤怎么样了。”

钟离厌听棠梨苑的下人说她受伤了，本想去探望她，正要出门就撞见她来了。

“都是她们小题大做，没有大碍。”钟离芙挽着他，拉他到里屋去说。“阿哥你可得替我保密，爹知道了定要盘问我。”文盛堂的仆人听说钟离芙来了，赶忙上了茶和点心。她抿了一口茶，向他眨了眨眼睛。

“我哪回不是替你瞒着，你且宽心便是。”钟离厌执意要看一看，她拗不过便给他瞧了瞧。“听说江祁哥哥要随军出征啦。”钟离厌点了点头：“他年纪尚小，但前日在圣上面前表现极好，赐了他官职，这次北上，就当是练练手。”

钟离芙颔首，笑道：“平日里江祁哥哥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刀剑无眼，会不会伤了他。”钟离厌看着她，宠溺一笑，揉揉她脑后。“你呀，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在京城都能伤到自己。”

“公主都跟我说了。”钟离厌突然很郑重，他听李灵徽说小妹爱上了梨园的戏子，又知晓爹的丑脾气定是不允。“芙妹啊，你还小，不懂情爱。”

“不，我懂。”

钟离芙凝视着他。

“朝堂动乱之时，阿爹带着我们一家来到长安，路上偶遇战乱，可娘一直陪着爹，从未离去。”

“爱就是可以为之付出一切不求回应。”

“阿哥，不尝试怎么知道，我心甘情愿。”

她眸中闪烁的光芒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看着她长大，从小就倔脾气，谁劝也劝不动，可他从未想过她竟这么执着。

“哥哥支持你。”

是夜，她披着黑色衣裳，让长恭装成她的样子躺在屋里，海棠陪着她从安乐伯府后门悄悄溜出去。晚上的长街冷冷清清，树上的叶子随着风沙沙响，她踩过月光，向梨园行去。

月人今晚着了身云纹长袍，墨发飘逸，一只玉簪不算高贵，却也衬得男儿玉树临风。他的五官很好看，乍一眼不算出众，可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让人若春风细雨般暖和。

捧着一只锦袋，里面装着的就是他要给她的惊喜。

厢房虽小，可月人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所以这片院子到了如今这时候正是树木丛生，鸟语花香。他站在树下，等着他的姑娘。

“月人。”

清越的女声从耳畔传来，他转过身去，便看见钟离芙披着黑色斗篷，满面笑容的朝他走来。他轻笑，也向她走去。

钟离芙把斗篷解下来递给海棠，让海棠去外头候着。她笑眯眯的瞧着他，问道：“你备了什么？我可从昨晚一直想到现在。”

月人从身后拿出锦袋。“伸手。”他把钟离芙的手掌摊开，把袋子放在她手心。“准备好了？”

钟离芙看着他的眸子，笑道。

“嗯。”

月人解开系着袋口的绳子，刹那间，上百只萤火虫从袋子里涌出，在二人之间飞舞，将这一片漆黑点亮。钟离芙看着，满眼震惊，她伸手去抓，抓到手里，小心翼翼的捧起来。

月人看着她眼底，满目星辰，却不知此刻，她就是他的星辰。

那些萤火虫围着他们转来转去，钟离芙从未见过这么多萤火虫，自然欢喜，随着它们转来转去，月人嘴角不禁扬起笑意。“你喜欢便好。”

钟离芙倏尔扑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

“我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谢谢你，月人。”

他被抱住，突然一愣，双手无处安放，整个人立在那里。

钟离芙似乎意识到什么，就放开了他，把脸颊碎发掖到耳后，抬头看着他。“月人，我喜欢你。”

两个人的脸颊在零碎的光下忽暗忽明，彼此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彼此。他看着她，安静的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可以听得见。

钟离芙没有等他的回答，转身跑走。

她发间一只海棠步摇，落在了那片草地上。

他弯腰拾起，放在掌心细细摩挲，渐渐露出笑意。

“傻子，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