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别时圆
四
月人收到钟离芙的信后，便一直在梨园等她。可他不知道的是，钟离芙除夕与钟离玮吵了一架后便被禁足，不得出入钟离府半步。
转瞬已过了七日，因冬日里天越发寒冷，他娘的病早就药石无医，眼看着便要不行了。
只一个晚上，便安详的走了。
月人的娘在他小时候便总是唯唯诺诺，他爹总是吃喝嫖赌欠下一屁股债，可他娘从不反抗，甚至小时候他被打的时候，他娘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所以对于这个娘，唯一的感情，就是养育之恩。
他把她火化后，骨灰葬在了门前的树下。他最后守在她床前的时候，流了从小到大对她的第一滴眼泪。
他回到房内，这些日子迟迟没有等到她来。忽然一阵敲门声，他前去开门，本以为是钟离芙，却没想到是一位华服的男子。
“别来无恙啊。”
李良玞走了进去，环顾着屋内的四处，勾起了一抹不明的笑意。
他看着月人满面疑惑，轻笑道：“忘了我是谁了？我们可是有一面之缘的。”
月人盯着他的脸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是那日街上碰到那个贵服少年。
他不明他的来意，却还是恭恭敬敬的作揖。
“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来告诉你一件喜事。”
月人不解，只好看他要做什么。他与他四目相对，似乎场面有一点寂静。他凝视了他许久，才听他开口说道。
“钟离家二小姐钟离芙，被皇帝赐婚给了五皇子，封清容郡主。”
“这样大喜的事情，你可知道啊？”
月人听后一愣，手里握着的玉环落在地上打碎，溅开的碎渣铺了满地。
她这几日没来，原是为了这个。
“而我，就是五皇子——”
“李良玞。”
李良玞笑着走到他面前，他此番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小子知道，他的女人，没人可以觊觎。
“所以，请你自重。”
“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比我清楚。”
李良玞轻轻靠在他耳边说道。
“我希望你可以离开这儿，离她远一点。”
“否则。”
“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李良玞说这话的时候，句句都仿佛带着刺。他就是这样，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太子之位是，钟离芙更是。
他说完后冷笑着离开了，屋里只剩下月人一人和葳蕤的烛光。
他讽刺的笑着，不断的反问自己。
皇上下的旨，她没法反抗的。
可你又有什么资格让她抗旨。
那年夏日里的萤火虫，是那个女孩儿如光一样照亮了他的心，他以为他可以冲破世俗，可终究事与愿违。
他从胸口处拿出那个海棠刺绣的钱袋，用手指反复摩挲上面的绣纹。这一生能与你有一段不问世事的时光，也算是我满足了吧。
他相思的剪影映在窗子上，直到第二日天明，灯火还没有熄灭。
“殿下，他已经走了。”
几日后午时，望七走进书房向李良玞汇报，此时他正捧着一些前朝的卷宗翻看。
听他说完，李良玞满意的点了点头。
“去钟离府。”
钟离芙已经被禁足了十余日了，这次钟离玮可是来真的，这屋子外头守着侍卫，她根本出不去。一日三餐照样好吃好喝的给她送来，钟离厌也进来劝了她几回，可惜都是未果而归。
这一日外头依旧是放了人进来，进来的人却是李良玞。
长恭和海棠见是五殿下，便都退出了内室。
“阿芙。”
钟离芙看着他，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来面对他。这应该是那道圣旨下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五殿下。”
她依礼福身，却被他扶起。
李良玞注视着她翦水双眸却毫无情谊，至少那日在梅林，他们还曾像知己般共赏红梅。
李良玞尽量平定下内心的不快，以平和的口吻和她说。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所以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他的消息。”
钟离芙眸中一下子光亮了起来，抬头看着他。
李良玞瞧见她如此期待着，心下又一阵落寞。
“他母亲过世了，便带着骨灰南下回老家了。”
“已去了数十日了，如今初春，南方正是水灾的时候，怕是……”
钟离芙险些没有站稳，李良玞扶了她一把，才使得她站稳脚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推开了李良玞，一路奔着苑外跑去。门口侍卫要拦她，被李良玞制止了。
她一路小跑到了梨园，穿过竹林后的厢房寂寥无人。庭前的杂草没人清理，和萌生的新草芽一起肆意生长。
廊上的风铃依旧作响，只是没了主人的房子，总是空荡荡的。
她一步步走着熟悉的路，推开那扇门，她期待着会有人抱着她，牵着她，吻她的额头。可什么都没有，一片空旷。
那熟悉的妆台上还依稀留着那日描眉的余温，她坐在木椅上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写信时的深情。
她眼角的泪不知道怎么就落下了，他走的如此干脆，竟一丁点念想都没留给她。
她靠在桌子上，清泪流淌不止。李良玞跟着她来到此处，看着她为了那个人哭到歇斯底里，他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抱着她让她有个依靠。
他在她的心里，还不如一个戏子。
风吹起窗边的花笺，上面还留着那四个字，长乐未央。
月人沿着南下之路一直走着，他没什么地方可去，就随着旅途，能到哪便去哪。打马走过南方许些水城，累的时候就停下脚步歇歇，拿出怀里揣着的钱袋睹物思人。
他本想就这样放荡不羁度过一生也好，却不想终朝还是有杀身之祸。
那日他在酒楼里歇息，正要放下包裹之时，四五名蒙面黑衣人便执剑朝他袭来。他本就不会什么武功，没过一会儿便处在下风。
他不想也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五皇子可真是心狠，竟连他的命都不想留下。
绝命之际，一众柔然服饰的人手执弯刀击退了那群黑衣人。人数之差，那群黑衣人占不到便宜，就撤退了。
风波平息后，他们的首领向他鞠躬，恭敬道。
“柔然将军阿普哲拜见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