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君子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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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绝无可能

“岷老好。”

许苏见藏书阁有几位弟子进出,大多都是玄门和黄门的,她走到岷川旁边,行礼,

岷川多看了她两眼,眼神里略带欣慰,收拢了袖子对她点点头,只道了句:“进去吧。”

许苏抬脚进去,

“地门的小杂役也来藏书阁?”

她顿住脚,转身便见一额间生有黄色印记的娇俏女子手里握着卷书缓缓走下木梯,语气里夹杂着丝丝轻蔑,

有些东西,习惯的才是最可怕的,乾元派三门对地门弟子向来带着偏见。

许苏目光迎上她:“同是弟子,为何地门的就不能来藏书阁?”

“呵,”女子落下一字,见许苏神色自若不卑不亢倒是有些惊奇,“地门的都是些杂役,你识字吗?”

许苏听她这样一问便是火大,只是还没开口又被一从上面下来的女子打断,她笑着来揽先前这女子的手:“姜樱,快走了,还要准备上晚课呢。”

“等一下,”姜樱看着许苏,“你叫什么名字?”

许苏皱着眉头,问名字干什么?这是要知根知底的来寻仇了?或许只是对一个竟然会反抗她的小杂役感兴趣?

“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姜樱旁边的女子满目厌恶,一边挥着书扇风一边拨弄着脸旁散乱的头发,

许苏快被气笑了,开口便是猖狂之语,反正这俩人也不打算放过自己,

“你问我就要告诉你?我叫你去死你去吗?”

“你!大胆!竟敢出言不逊!”

“刘叶,”姜樱阻止了旁边刘叶的怒火,深深地看了许苏一眼,“地门的果然是粗俗的下贱东西,我们不理会便是,走。”

直到两人走远许苏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她径直入了一层,四处浏览心法灵门之道,最终找了本最基础的书。

行至岷川面前时,她恭敬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正准备离开便被拦下,

岷川一展袖化出板凳:“先坐下。”

许苏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先是看了看岷川又看了看板凳,这……这要干什么?

难不成……岷老发现她把那本书给……

“那个,岷老,我那本……”

岷川见她如此,脸上带了些笑:“坐下,又不是刑罚,这么紧张作甚?”

她立刻坐下,双手乖乖的放到膝盖上,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你对如今的乾元派是怎么看的?”

岷川一句话就把她问住了,看他神色又不像是审问,这般放松反倒是要跟她聊天似的,

她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舔了舔嘴:“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啊?”

岷川扬了扬眉,哈哈大笑:“那你是想跟我说真话还是假话啊?”

许苏反被他将军,也没了多少心思:“自然是真话了,我一个小杂役怎敢欺瞒您啊。”

岷川脸色真诚,笑眯眯:“你这小女娃,一口一个小杂役,可这举止言谈却没有半分杂役的自觉啊。”

许苏愣住,这,什么看出她是女身的?

片刻后她讪讪一笑:“岷老,就算我是一杂役,可也不能让人家欺负得抬不起头来吧,俗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您说是不是?”

岷川没好气,“暂且撇开这些不谈,我们回到先前那个问题。”

许苏嘿嘿笑了两声,左右扫了一圈没人,她缓缓开口:“实话说了吧,乾元派的体制太不合理了,派里不知道有多少弟子会受到伤害,别说修仙了,能保住命都是不易。”

“你是说地门与其他三门的附属关系吧?”

许苏深吸一口气,挑挑眉:“地门只是一个显性因素,其他三门也好不到哪去,这种体制不仅会增长上三门的娇奢之气,更使地门的众弟子深受其害,最重要的就是,这种牺牲地门弟子来成就其他弟子的做法,最终会造成两极分化,修仙者修心为上,就算到了大乘之境,若是心不正也是祸害,一个祸害尚可铲除,若一派皆如此,那乾元派迟早会被他派蚕食淘汰。”

她就差把人人生而平等给说出来了,其实说了这么多高大上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在为地门弟子鸣不平?你想凭你一己之力唤醒整个乾元派的弟子?”

许苏身躯一震,一时难辨岷川语气喜怒,她缩缩头:“您比我更清楚吧,乾元派的根基有多重要,修仙一途,本就是艰难险阻欲与天争,在这个过程中,心志和天赋齐头并进才有得胜的可能。”

“好一个艰难险阻欲与天争啊,”岷川颇有感叹,顿了两秒后爽朗大笑,拍了拍许苏的肩膀,“不错,你这一番话我很满意。”

许苏眼神一亮:“满意?那……有奖励吗?”

她积极地伸出了略微黝黑的小手,

岷川听到她这话一愣,佯装不耐烦挥挥手:“我这穷酸老头子能有什么奖励给你,走走走。”

许苏瘪嘴,慢慢把手缩回去,好吧。

谁知道她刚转身没走多远,后面又传来岷川含着笑意的话——

“只要你常常来藏书阁陪我聊聊天,奖励总会有的。”

许苏微笑回应:“好的,岷老。”

我信你个鬼。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岷老就是闲的太无聊了,就缺个陪他聊天的人。

——

天色已然接近昏暗,

许苏才反应过来她在藏书阁里待的时间有些长了,回到住处的时候见到某个人却愣住了,

“……小午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小午拘谨的坐在桌边,脸色比之前苍白了不少,仰头看着她,满脸受伤,

许苏:“……”

这什么表情,怎么弄得她像个负心汉似的。

“小午哥啊,”许苏见他直直地盯着她也不说话,试探道,“你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这,我明明记得我锁门了啊,你是怎,怎么进来的?”

周小午还是不说话,却手指颤抖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

许苏心想真是见了鬼了,钥匙都给了,你俩干脆住一块儿不得了!

内心咆哮照常,改装还是得装,她和善一笑,拍了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你看我,都给忘了,这钥匙是我给你的。”

还得想办法弄回来,要不然就换锁。

她想着,又开口:“小午哥,你是不是饿了,还是……吃过了?”

周小午眼眶微红,看起来甚是可怜,缓慢地拉开破烂袖子,上面新增的血红鞭痕看起来触目惊心,接着他便沙哑开口,带着隐约哭腔:“苏苏,你以前都会给我上药的。”

许苏看着那些伤口惊了下,她刚受了鞭打,所以对这些伤口很是熟悉,定了定心神她开口:“你这伤到底是谁打的?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反抗吗?”

周小午沉默一瞬,

许苏又叹了口气:“我好像也没有资格说你,我这都自身难保了,咱俩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她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

周小午的泪水无言地落了下来,很快,抽搭抽搭的声音隐约传到她耳朵里,

许苏掂着茶壶的手开始抖,有些不相信地抬眼,结果就看见周小午梨花带雨的模样,

她:“……”

这大兄弟到底是受了多少苦难啊。

她上手也不是,不上手也不是的挣扎了半天,最后才问了句为什么哭,

周小午抱着头,语气已接近咆哮:“今日你为何不去长风绛林?你……你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许苏皱着眉头,没听明白,下意识开口问:“什么长风绛林……”话还没说完她猛然想起来,岷老对她说过的和周小午的三日约定……不知道被她忘到后脑勺几百里地去了,

看着周小午备受打击的样子,许苏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话来,

她能怎么说?

说原来的许苏已经死了?

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爱慕,谁爱慕谁,这些事儿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位小午哥在她这里可是位祖宗,直接关系到她身份会不会暴露的关键人物,真是头疼啊。

“那个,对不住啊,我给忘了,要不我们改天再约个时间?明天,明天怎么样?”许苏兴致勃勃的提起,

周小午刷的站起来,把她给吓得后退了步,

“你要干什么?”

“苏苏,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忘了,我们现在就去长风绛林,好不好?你说好不好?”周小午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今天情绪有些不对,上午的时候没等到许苏,回去之后情绪失落,又被似锦鞭打了一顿,许苏这些日子又对他冷冷淡淡,一想到她可能是不喜欢他了,他整个人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变得暴躁偏执了起来,

许苏眨着眼,感觉手腕上的力度在迅速加重,她一把从他手里把手腕抽了出来,实在忍不住了:“不是,我这幅样子,你怎么看上我的啊?”

她又不是长得跟天仙似的,好,就算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吧,乾元派门规摆在那儿,她是嫌命长了会顶风作案?!

周小午已经听不进去了,眼底里有淡淡的血丝,执拗道:“你必须跟我去长风绛林,说不定到那里你就会把所有事情想起来的。”

“我……怎么可能,”许苏摇摇头,看着他,决定跟他说明白,“实话和你说了吧,”

“我和你,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