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鸢尾（三）
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洛丽塔》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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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秋蜷缩在一堆枯草里，抱着刀子瑟瑟发抖：“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雁南被转换进小黑屋里，同样也在颤抖，刚刚的搏斗似乎还在她眼前重播，阜秋姐殊死搏斗，差点就杀了那几个人。
王颋带着警察匆匆赶到李大家，发现两个晕倒在地的男人和断落在地的通讯器，却不见阜秋的影踪：“陈阜秋……陈阜秋！”他有些慌。
忽然一道冷光闪过，直冲着他的心脏而来。王颋闪身，堪堪躲过，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双紧紧攥着刀子的手，手上胳膊上布满红痕。而手的主人头发散乱，面容隐藏在发后，他一眼认出了这身衣服，因为他来时曾将那人护进怀里：“我是王颋！”
刀尖停顿在离他一公分的距离。
阜秋拨开头发，看清来人后手脚一软，刀子当啷一声坠落，目光似无焦距：“苏舒雪呢……”
“还不知道，他们去了……”
阜秋扑通跪伏在地：“后面……救她……我打不开……”
王颋蹲下来想要扶起她却不敢碰她，只能堪堪护着不让她歪倒，抬头看向身后那间屋子，紧闭的窗户下似乎有一道缝隙，一道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
阜秋抓紧他的胳膊，不自觉抓出几道红痕：“她怀……怀着孩子……救她……她……”
王颋发现阜秋精神不太对劲，示意警察去砸门，稳稳扶住阜秋的肩膀：“你怎么了？”
阜秋推了王颋一个踉跄：“别管我，去看她。”
警察找了块大石头破开门，发现里面是一个手脚被缚住的大肚子女人，全身上下勉强几块布蔽体，目光呆滞，两眼空空。警察给她割开绳索，王颋脱下外套给女人穿上，女人只是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好像已经失去了语言交流能力。
转过身，王颋发现阜秋拿着刀正对准地上晕倒的男人。
“陈阜秋！”
王颋高喝一声，阜秋置若罔闻，嘴里只是喃喃念着什么。
王颋冲上去死死抱住她：“陈阜秋！冷静！不值得你染手！”阜秋的眼里已经没有了高光，她颤抖着，但握刀的手丝毫没有泄力，王颋怎么抠也抠不出。
一旁的两个警察准备上前拖走地上的男人。
“爸爸？”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阜秋停住了手，众人纷纷看向从屋里走出来的小男孩。
来人是一个小男孩，带着哭腔：“姐姐……你在干什么？”
阜秋慢慢转过头，眼神空洞又残忍：“我要杀……”
王颋一把捂住阜秋的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爸爸睡着了……”
“我看到了，姐姐刚刚把爸爸打倒的……”小孩子抬起眼，含着泪水看着阜秋手里的刀，小孩子的实话在这种氛围下总是显得格外可怖。
“既然看到了……”阜秋一脸云淡风轻，推开王颋，再次举起刀子，冷漠的眼神睥睨着地上被警察拖着的男人。
小男孩捂住眼睛：“姐姐！趁着爸爸没醒……把妈妈带走吧……”
阜秋停住动作，扭过头，混沌的瞳孔有了焦点。
阜秋摸摸空荡荡的胳膊，才想起来通讯器被夺走了，王颋见状把断掉的通讯器捡起来递给她，阜秋按下录音键，再次看向小男孩：“你说什么？”
“把妈妈带走吧，爸爸要杀了妈妈……”
“他为什么想杀你妈妈？”阜秋拍了拍身上的土。
“因为妈妈想逃出去，她不开心……妈妈说自己是被绑架来的，不属于这里。”小男孩看着一旁呆滞的女人，泪眼朦胧，“我听身边的人说这里的女人都是被拐来的，都是货品……”
阜秋打断他的话：“没有人是货品。”
“嗯嗯，阿宽哥哥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你认识阿宽？”阿宽就是她上次来油壶村前抓到的那个上过学的男孩，经过阜秋的和他的联系，已经成功将其联络为自己的线人。
“陈顾问！王颋！在吗！”佟霁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苏舒雪……去世了……”
不幸总是先人一步。
阜秋将愤恨的目光投向倒在一旁的男人：“孩子，今天你们家里有没有来一个漂亮姐姐？”
“有，但是她要杀了爸爸，然后他们打起来了，爸爸把她杀了，还说要埋给隔壁死了的儿子配阴婚。”
对死亡的恐惧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一个小孩子是怎么能平静地说出这每一个词的？是不是因为目睹了太多这样的情况而见怪不怪了？
阜秋不愿再去细想，她闭上眼睛，生怕自己看到那个男人拦不住手里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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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赶到墓地的时候，四下空无一人，寂静之下不知道埋着多少无辜的生命。
警察正用探测器探寻附近是否有生命存在，忽然一片新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看样子是刚填的土。探测器靠近些，立马响起了警报。
大家赶紧指挥刨开新土，直到露出一方棺材，一方渗着刺眼的鲜血的棺材。
探测器的警报声响得刺耳，棺盖掀开，一位女子躺在已经腐烂的尸体旁，本就血红的嫁衣被鲜血浸透，棺木也被鲜血浸染，鲜血便是从她胸前的伤口流出，但血已经流尽，血淋淋的场景简直刺得人心痛。
还是迟来了一步。
医护人员做了详细的检查，但已经无力回天，宣告死亡。
“舒雪！！！”于雯雯冲上来，泪流满脸，凄厉的喊声回荡在墓地上空，哀转久绝。
“你好好活过来，我们一辈子好好的好不好……”
赶到附近的阜秋和王颋听到凄厉的哭声，绝望地对视一眼。
“棺材板上有东西！！”突然有警察大喊。
“是什么？”佟霁走过来，看到一些凌乱的长得像字又不像字的痕迹，“是不是受害人生前写的？”
“这像个雨……你看这第一个这是于字吧？”
于雯雯闻声抬起头，踉跄着走过去，佟霁一把扶住她。
歪歪扭扭的字，不熟悉的人可能一时认不出来，但是于雯雯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名字。
那是苏舒雪在生命的最后在腐烂的尸骨旁，沾着血摸索着写下了她的名字。
“是我的名字……”于雯雯抚摸着她绸缎般的秀发，看着那双睫毛长长却再也睁不开的眼睛，哭到不能自已，佟霁从她哽咽的话语中终于反应过来二人是什么关系。
爱是隐藏不了的。
苏舒雪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于雯雯早就感到她的情意，只是因为同性并未得到法律许可，并未得到世俗的接纳，所以于雯雯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她的感情，因此也从未戳破这层窗户纸。
只要她再靠近一点，站在窗户前的那个女孩一定会露出天使般的笑颜。
可是就因为自己的胆小踌躇，那个美好的女孩直到死也没听到回应。
天使陨落，那样的笑颜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