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鸢尾（六）
阜秋被矮个子抬下来进到一个小院，院里栽的花看着都蔫得差不多了，一片荒芜的景象。她心里惦记着王颋，不知道他和佟霁他们汇合了没有，等会儿来这里好把这些人一窝端了。
“你爸没事吧？”矮个子看着混乱的客厅，想来是早上那人折腾得不轻。
“没事，就擦破点儿皮，这不又去那谁家打牌去了嘛。”
矮个子熟门熟路地进了高个子的屋，把阜秋往床上一扔，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阜秋见状想逃，矮个子手疾眼快地把她摁倒，高个子也扑上来。
“陈阜秋！我到你附近了，你在哪里！”
阜秋之前为了方便把微型通讯器挂在了脖子上，矮个子这才注意到她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原来是个通讯器，一把扥下来丢在一边，掐住她的脖子拦住她的求救：“你果然是警察？”
“放开……”阜秋脖子沁出了血，却比不上窒息来的痛感更强。胳膊被压在身子底下简直快要脱臼了，腿也被压住……谁坐我腿上……好重……
“会说话啊……”一只脏手撕扯着她的衣服，指缝里都是污泥，身上混着腐朽的泥土和油烟味，只听得床仿佛要坠入地狱似的，咯吱咯吱作响，“我还没……警察呢……来尝尝鲜……”
矮个子咧着嘴在和高个子说什么？眯缝着眼，歪斜着嘴，好恶心的手……喘不上气了……世界为什么变成白色了……
“哥你……别憋死……”“你没看她要跑吗……反过来杀……”后面他们再说什么阜秋已经几近听不见了，大脑严重缺氧，眼前由白色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一大片紫莹莹的蝴蝶扑簌簌飞过来。
“阜……姐……阜秋……姐……”好吵……谁在说话……
以这种方式死……真不甘心啊……那些可怜的人生前遭遇的……是这样吗……
嘶啦——随着衣服被撕开，冷气瞬间侵袭，阜秋感受到脖子上胳膊上的压迫一瞬间消失，新鲜空气一拥而入。
那群紫蝴蝶飞速散开，身子像不属于她似的，一个冲劲坐起来，一头直撞矮个子太阳穴。
“（粗话*），今天怎么都是这么烈的……”矮个子倒吸了一口气，甩甩头，高个子见状扑过来，却被阜秋又一头撞倒在地。
阜秋爬起来想趁机跑，但腿刚刚被压麻了，扑通一声摔倒在床上。
“陈阜秋！！”是王颋的声音。
“我！在这咳咳咳……”阜秋想要大声呼救，却被矮个子猩红着眼扑上来掐得几近失声。
阜秋努力拖动腿，借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命地蹬他的脸和肚子，还好她今天穿着靴子，凹凸不平的鞋底蹬人事半功倍。高个子见状上前扒她的腿却被一脚踢开，矮个子因为疼痛松了手，只要她坚持得够久，就可以撑到……
“咚！”的一声门被破开，王颋冲进来一把薅住矮个子的头发把他拽到地上，一脚踩住他的头，俯下身来查看阜秋的情况。她目光涣散，颤抖着的腿脱了力，重重落到床上，呆滞地眨着眼，泪水一滴滴地滑落。
撑到了……
雁南同样也保持着那个动作，但她没法哭，颤抖着，眼前还在一遍遍回放着刚刚的搏斗，那两匹野狼分食似的要将她剥开来，阜秋姐失去了意识，她情急之下一个头槌，没想到刚好打中。
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拎起男人的胳膊扔给警察：“麻烦你们先把他们带出去。”
待人出去后，他回过身看到毫无变化的场景，绕到背后解开缚住手的绳子，轻轻捏捏她的指尖，温声道：“安全了。”
凶神恶煞的黑鬼被温柔的“小白脸”取代，带着熟悉的草木香气，像是从污泥里开出的花。
小白脸……阜秋被自己突然生出的这个念头逗笑，看着对方白皙的皮肤，笑得停不下来。
王颋看她突然笑起来更慌了：“陈阜秋看着我，陈阜秋！”他心疼地看着她脖子上的血和身上遍布的红痕，两个男人的力气她根本对抗不了，她能勉强活下来已经拼尽全力了。
阜秋目光逐渐聚焦到王颋的脸上，恍然卸下劲儿似的大口呼吸，趴在床边干呕着，又忽然想起来应该拍照留证自己身上脸上的伤。于是猛地坐起身，脖颈处出的汗和干涸的血随着动作带起的风开始泛起凉意，她打了个寒战，捡起已经被撕成两半的衣服，刚刚的场景猛地涌入脑海，那两个畜生的目光似乎还黏在身上，让人毛骨悚然。
王颋看着她应激之后抱着破碎的衣服颤抖的样子，眼眶酸涩，想安慰的话都哽在喉头说不出来。
她想下床去捡通讯器，可那目光像是阴魂不散的恶鬼，随着嘶啦一声冲撞而来，她眼一黑摔下了床。
地板很冷，冰得她失了痛感。眼泪像是失控的水龙头，止不住地流出来，阜秋很想大哭，可嗓子像是被扼住，发不出声。
王颋扯下床单冲过去扶住她，阜秋抖得根本站不住，他只得裹住她，阜秋借势倚靠着，伏在他肩上低声呜呜地哭。王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好了，没事了……”
阜秋全身似是失了力，唯剩双手紧紧攥着他后背的衣服，哑着嗓子：“凭什么……”她不甘心，她无能为力，但甚至她所遭遇的只是无数个受害人的万分之一。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们……”
“好……我帮你，我一定帮你……”王颋抚上她的头，用手指梳顺她的头发。
阜秋闻着他身上鼠尾草香的余味，抽噎着渐渐平静下来。
“穿上衣服好不好？”王颋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肩背上，温柔的声音像温热的掌心一样隔绝了血腥冰冷的空气。
“一等，还没留证据。”想到正事，阜秋迅速恢复了理智，她捡起旁边的通讯器塞给他，“帮我拍一下吧。”
王颋接过来，托住她的手开始拍照。
今天由于出任务，他没时间捣鼓自己的发型，刘海柔顺地遮住额头，顺毛的样子像极了男大学生。阜秋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又想起那两个畜生。
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啊……
“今天的事……”
王颋托起她的另一只胳膊：“你放心，除了作证之外我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阜秋低下头，看着身上的伤叹了口气，感觉好累。回忆累，养伤也累。
“来。”王颋轻抚上她的脸。
阜秋瑟缩了一下，有些抗拒地看着他。
王颋只当她是因为疼，心疼地看着她脸上的血：“忍一下好不好？最后一张了。”他怎么温柔得像幼儿园老师。
阜秋感觉舌根有些酸，那是想流泪的预兆。
那双手轻轻抬起她的脸后就回到了主人那边，随着照片的显现，她看到自己脸上脖子上的血迹。
对上他的目光，阜秋像是被烫到，别开头：“别看我……”
王颋摇摇头，垂着眉，眼里似有光芒流转：“撑到现在……你辛苦了……”
刚刚还卡在舌根的泪唰地涌了上来，阜秋推开他的脸。
别说这样的话……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不然她怕依赖了安慰，再面对未来的危险时撑不住。
“我抱你上去穿衣服吧。”王颋知道她哭了，赶紧转移话题。
阜秋一手摁住他，一手胡乱擦去泪水：“别！”
别让我再看到那张床……
“好。”王颋起身扔下床单，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转过了身。
阜秋快速穿上衣服，安心的鼠尾草香迅速包裹了她，冲淡了周身那股恶心的血腥味。她不想站起来，拽拽他的衣角：“你去叫警察过来做笔录吧，做完咱们接着去调查。”
王颋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又极快地松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