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三个问题
一首寻常的《我是谁》,全篇充斥着多愁善感。
“十八年来不自由”。
述说着赵三两在萧府做下人这段岁月中的血泪史,他本是林中鸟,最后却成了笼子兽。
他到底是谁?
为何落在萧府之中,整天靠着溜须拍马度日,这样愁苦的生活何时才能停止。
一瞬间所有童生都安静下来,不再计较赵三两的辱骂。
毕竟与一个下人争口舌之利有失身份。
“这……”
萧二少爷眸光微动。
他再没有才华,但也是童生之名,赵三两这深浅易出的诗句,他如何听不出来。
原来这狗东西整天拍马屁非自愿的。
他娘的,这恶奴真不是东西,萧府供他吃供他喝,他萧二少爷又是位忠实憨厚的好主子,平时又不打不骂他。
让这混蛋拍个马屁怎么了?
奴才不都这样。
还“我本世间公子哥”他算哪门子公子哥,一个贱奴才不安分守己,整天惦记着朝上爬。
爬你娘个屁。
“二少爷,你家这奴才要上天啊!骂我们一通,又抱怨在萧府的生活”
徐墨痕震惊的回了一句。
除了佩服,徐墨痕再也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赵三两。
这奴才是他一生见过最有才情,也是最不要脸的奴才。
要是搁在徐府,不用他动手,他那恪守规矩的娘亲,就将他活活打死。
“我是谁?我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赵三两见这群童生不追究被他辱骂,心中好一阵失落,大有高手寂寞之感,随即抛出三个问题。
这三个问题可是现代终极三大哲学之问。
不仅贯穿了事物的本质,更能让人越想越迷茫,最后成为传说中的思想家。
“你是萧府一阶下人,你从娘胎里来,要到坟墓里”
萧二少爷站起来回道。
现在越看赵三两这混蛋越是不舒服,像脸上刚长出来的青春痘一样,就想伸手捏爆它。
别人府中的下人,哪一个不是老老实实乖巧异常,偏就这狗东西尽出幺蛾子。
也不怕丢人。
他确实不怕丢人,反正是丢他萧二少爷的人。
娘的。
刚压下揍死赵三两的想法,现在遽然又冒了出来,而且越来越强烈,看他的身段与萧府那口上百年的老井相当匹配,大小也正合适。
“那为何我是从娘胎里来,为何又要到坟墓里去?”
赵三两又是一问。
问完感觉就不对了,他不从娘胎里来,难道从猪胎里出来,那不成猪八戒了。
死了不进坟墓,难道要死于荒野,或者被剁成肉馅做成狗不理。
他娘的,萧二少爷这蠢猪真不是东西,太容易将他的思维打乱了。
好端端的哲学之问,变成畜生之道。
“哈哈”
顿时教室中,一阵大笑,就连那四个秀气的女童生也掩嘴轻笑。
就连朱学士也不禁笑起来。
可笑。
真是可笑。
一阶下人如何能教授童生学问,还有这三个问题更是狗屁不通。
我是谁?
我就是山涧书院五教学先生朱瞻学士。
我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慈母怀中而来。
要到哪里去?
肯定回到坟墓里。
朱学士转头看了平时不待见的萧二少爷一眼,发现萧隽才也并非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至少明事理,三个问题回答的都很不错。
“嘿嘿”
赵三两看着这群呆头呆脑的童生,不禁轻笑一声,道“各位将这个问题想的太简单了,我是谁?不仅代表小人自己,也代表各位,这我可是泛指,如果你们府中有人信佛,那他肯定告诉你,人是佛主创造出来的,而神话故事中,我们却又是女娲娘娘用泥土捏出来的,不信佛,不相信神话之人会说我们是动物进化来的,我们为何而来?需要在生活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是做官还是行商,或者是平民百姓,最后又要用什么样的姿态离去,可既要生,为何要死?”
“这……”
听赵三两一席话,朱学士有点不淡定了。
是啊!
人既然生了,为何又要死,穷奇一生所为何求?
娶亲生子,又是为何?
一瞬间朱学士眼神有点迷茫,开始质疑人生起来。
“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有机会成朝廷官差,可做官做到极致,到头来还是一捧黄土,为何要劳碌一生,等身体枯朽老迈之时才进坟墓,现在早点进去又有何不可”
赵三两眼睛一凌,掷地有声道“既然死亡是无法改变的结果,为什么要寒窗苦读,忍受日夜之苦,我是谁?我是童生,从娘胎里来,要到坟墓里去,如果你们还觉得这是答案,那为何你们还坐在这里,你们应该去死啊!”
“……”
当赵三两再次询问时。
教室中所有的童生皆沉默不言。
每一个心里都有一个“我”,在古籍中“我”有三种,一为道我,二为义我,三为动我。
道我为灵,义我代表身体,动我意为心。
这三者合一才是“我”。
而这“我”又是真的“我”吗?
“我”到底是谁。
越想教室里越静的可怕,就连案桌上散着油墨的书籍也变得索然无味。
既然要死,刻苦读书官至朝堂又如何?
“到底是从哪里来?”
这一次没有人再嘲笑赵三两,不少童生微闭眼眸,不停的思考着。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一人揉着脑袋,面容愁苦的童生从案桌上旁若无人的站起来,像是发癔症般嘴里喃喃自语。
走一步,就多问自己一遍,跟着眼神越加迷茫,就连缠发的白巾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就这么披头散发如一个疯子一样走了出去。
“要到哪里去,去哪里?”
这童生脚步刚踏出教室,迷糊望着院中随寒风摇摆的翠云竹,自言自语道“我为何在这里,我打算去哪里?我是在干什么?”
“疯了吗?”
赵三两一愣。
三大终极问题本就是千年难解之题。
这三个问题不能深究,也不能思考,但凡想多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思考越深,理解越深。
越深越乱,越乱越深。
最后达到看清事物本质的层次,沦落到失去对生活的追求,也失去对人生的希望,说不准能投河自杀。
思想家的结局就是想死家。
“他悟了,你们呢?”
赵三两指着蹲在教室外,不知为何嚎啕大哭的童生,问道。
“妖言惑众,让这狗东西赶紧闭嘴”
教室角落中坐着一位身穿一袭白云衫的女童生,她与其他女童生有很大的区别。
腰间系着云彩长生涤,一头黑发也不像书生缠起,而是用红檀木簪横穿固定,柔美五官也比其他女童生更精致,加上一双绣云凤棉鞋,一看就非富即贵。
此刻柳叶眉下,一双如秋水剪瞳似的眼眸透露着怒气,紧紧盯着赵三两。
就连瓷制般洁白的贝齿,也紧紧咬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