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风雪和雾霾
百芝娴看着春晚，一边拿着手机，无聊地翻看着朋友圈，有程帆发的，沈景洄发的，班长发的……可是，就是没有他的。
她无奈地叹口气，看看窗外，又下雪了。为什么在这么美好的一天，没有遇见他？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短信？可能，他已经开始恨自己了吧？
她鼓起勇气，双手颤抖地给他发信息：“你好啊。”
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说得好像自己和他不熟一样，也不对，什么时候和他熟了？是他害死了妈妈，他是罪人，罪大恶极。她一边违心地想着，一边回撤那条信息。
“叮咚。”过了几分钟，发来一跳信息，她吓了一跳，不会是高弈扬吧？她连忙打开，看到信息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程帆把她拉进了一个群。可当她看到成员时，就知道自己开心得太早了：程帆、沈景洄、方澈、自己和……高弈扬。
刚想退群，程帆像是知道她会这么做一样，发来一条信息：芝娴，别那样。还记得上次我帮你摆脱佟蓓纯吗？你不是说要给我谢礼吗？我就要这个谢礼。
摆脱佟蓓纯？哦，她当然不会忘记了：佟蓓纯让程帆从楼上跳下去，程帆当时心中十分忐忑，可一看到高度和那些铁柱防盗窗，他就笑了，自己机灵，身子也轻巧。抓着铁柱，靠着防盗窗滑了下去。为了让假戏做真，他双脚狠狠在地上跺了一下，然后趴在地上睁着眼睛不动，他看见佟蓓纯来看自己，然后马上回头。他冷笑一下，她应该会来看自己摔得有多惨吧？他站起身，带上帽子，躲在门边，见有脚步声，他变音径直和她擦肩而过，还说了自己临时想到的台词。就离开了。留给没发现他的少女一个绝望的背影。
行吧，下不为例。百芝娴和他语音，也对自己说。再说，在程帆面前，她本来就不好意思拒绝。她知道，程帆这么做是希望她和他和好，但请给她一点空间、一点时间，她没有办法在那么短时间内就原谅他，现在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默默和程帆说了声对不起，继续欣赏雪景。
记得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在迎新盛典的时候下的。那时自己和高弈扬，还没有到达这种境界吧。不对，那天，他看自己的眼神明明不一样，像是在期待这什么。不可能，回忆了一下之后发生的事儿，她马上否决。自己当时离谁进一点？沈景洄？不会。方澈？也不是。
“啊！”她激动地叫起来，是程帆啊！
随后又讪笑自己，发现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人在乎了。千万人宠，不如少年一人懂。自从走进高弈扬，就有人开始接触自己，和自己做朋友，毫不夸张地说，他给她带来了……一把打开自己内心的锁，让她从另一个角度观察世界，去拥抱世界带来的爱和关怀。
只可惜，一切都结束了，从一见到少年，她就渴望将他写进自己的未来，就算相识在高中，这个疯狂的时期，他和她在这之前没有任何羁绊，但那时单纯的她认为：以后会有的。现在他们没有以后了，绝不会有。
9点了，百芝娴和看春晚看得津津有味的方澈和方阿姨说：“我困了，先走了。晚安，看得开心。早点睡。”
方阿姨看出了百芝娴的反常，和她一同进了房间，插上门。“芝娴，你有心事？”她柔和地问。
“我没有啊，”百芝娴笑笑，想了想，有些颤抖地唤道，“妈妈……”这个久违的称呼，一叫出来，她竟有些失神。
“你叫我什么？”方阿姨红了眼圈。
“妈妈。”她平静地叫出来，“我觉得是时候了，应该叫您妈妈了。”方妈妈抱住她，哭了，不断重复：“好女儿，好女儿，好女儿……”
过一会，方妈妈松开来，摸着她的头：“芝娴，既然你叫我妈妈，就把心事告诉我吧。”
百芝娴苦笑一下，对啊，既然眼前这位美丽的女人才是她妈妈，那她是不是应该放下在天之灵的妈妈、放心那场意外、放下心结、接受他？
“孩子，听我将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不长。可它会缠着我一辈子。”她摸着她的头发，慈爱地看着她，“初二时，妈妈欣赏一个男孩，有一次春游，大家都抢座位，但我没有，反正那时候觉得除了和他坐以外没有第二人选。我万万没想到，没座位了！老师要给我让位，可老师们都是45以上的人了啊！我怎么好意思让他们给我让座呢？就一个人傻傻地站在车上，特别尴尬。这时，一个男生站起来，像我招招手：‘嘿，单清歌！你过来坐吧！不要车子摇摔伤了。’我兴奋地走过去，以为还有位子，谁知，是他给我让位！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路上，他就一直抓着把手。偶尔有个急刹车我会扶他一下。我在车上一直想偷拍他，可惜角度不行，还会被他发现，就放弃了。到了春游的地点，他就把我拉到花丛前：‘手机拿出来。’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给他。他找到相册，朝着自己拍了几下后，就突然搭着我的肩，拍下了脸微微红的我和神采奕奕的他。后来向我解释道：‘我看你在车上一直拿相机对着我，应该是想拍照吧?’我红着脸拿着手机跑了。”方妈妈说到这儿就哭了，“然后，我在班里受到恶意的恶作剧，因为欣赏他的女生多。他或许因为害羞难过，在下学期就转走了。”
“那天阳光还好，他拍照，我微笑，定格了一瞬间的美好，乱了一辈子的心跳。”方妈妈苦笑一下，“这就是为什么我还看青春小说的原因。”
“我们完全错过了。”她感叹道，“芝娴，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去面对它吧，你会赢的，妈妈发誓。我至今还思念他，他的名字不过短短几厘米，却贯穿了我那么长的生命。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呢。所以，要抓紧时间啊。”
百芝娴怔了一瞬，“所以，要抓紧时间啊”，这句话，高朗川也和她说过呢。
“妈妈，我知道了。谢谢您。”百芝娴坐在床上，靠着墙，若有所思。
“那我不打扰你了。”方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亲吻了她的额头，“宝贝，好梦。”
百芝娴关上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方妈妈刚才和她说的。她想自己长一双翅膀，能飞过时光，去问问5年后的自己：你错过了吗？失望了吗？还有……想见他了吗？
她打开小夜灯，拿起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看着那群聊，不过两分钟，她的眼睛就看累了，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湿的，但，并非全是打哈欠所指的吧……
如果你主动发新年好给我，我就原谅你。
她心想，愉快地关掉了手机，躺下来，却没有关小夜灯，她想提醒自己：我在等他。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再次打开手机，没有任何信息。
“娴娴，睡了吗？”方澈轻轻敲门，“我进来了哦。”
百芝娴失望极了，有种要泪崩的冲动。她等的人又不是方澈，他干嘛进来打扰自己？她生气不去看他，死死地盯着手机，方澈笑笑：“那么放不下手机啊？”
不，不是这样的！她才不是放不下手机，是放不下手机那边的那个人。
“有什么事吗？”她没好气地问。
方澈不但没有生气，还笑了：“刚才家里电话机来电话，是弈扬打过来了。他让我祝你新年好。”
“知道了，谢谢告知，我要睡了。”百芝娴勉强笑笑。
“晚安，娴娴。”他说。
“阿澈！”百芝娴有个错觉，她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将方澈看成高弈扬。呵呵，真好笑。她自嘲，“没事，晚安，好梦。”
如果他们互换的话，他会对自己很好的吧？会很宠自己的吧？会把她宠成小公主、不允许任何和欺负她的吧？
她又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途中撤离。不走的话说不定自己还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呢！
“唉。”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睡着了。
过了很久，她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她揉揉眼睛，见是一个陌生号码，耐心全部没了，她冷冷的挂掉电话，12点了。
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百芝娴不耐烦地接听：“你谁啊？”
“娴娴，是我。”这是一个温暖的男音，“新年好。”
“切。”她暗自讪笑，是谁那么有耐心去模仿高弈扬的声音？她毫不犹豫地挂了。
电话第三次打来，百芝娴直接吼起来：“我要睡觉！”
“对不起，打扰你了。”那个人满是不好意思的语气，“我是高弈扬。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百芝娴一滴眼泪落下来，用颤抖的声音哽咽道：“你说你是谁？”
“高弈扬。”他被问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有问题吗？还是你还没原谅我？对不起，我……”
百芝娴把手机放到一边，她好像大哭一场，特别想：“呜呜呜……”
“娴娴，怎么了？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抱歉，我……我并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只是，不把那件事说出去，我……我不敢面对你。”百芝娴开了免提，一边无声地哭，一边听他好听的声音。
“那天，我们一家要去你们家拜访。我爸开着车，我吵闹着要跟着妈妈坐在前座，他们只好妥协。我看我们前面的车开得很慢，就和我爸爸说：‘老爸，前面那个车子开得真慢啊，快点按喇叭！’我爸爸说不行，前面只有5秒的绿灯了，不能按喇叭。我不听话，就挣脱妈妈的怀抱，径直按向喇叭，前面的车就加速了，撞了你妈妈。我爸爸像发了疯似的打我一巴掌：‘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从没见过爸爸那样，在他要冲过去的时候，我妈妈拉住了他：‘别去，那个车跑了，别人会误会我们的。’我爸爸不管，却被我妈妈强行拉了回去。那天，他们吵架了。经过一致同意，我们放了150万在你们的邮箱里，因为，我们也有一定的责任。”
“我妈妈不是要送礼包给你们吗？”百芝娴呜咽。
“这我就不知道了。很抱歉，害死了你妈妈。”
两人沉默，谁也不愿说话。
最后，百芝娴轻轻叫：“新年好。”
“那些全过去了，我不恨你。”
“那场车祸有源头，可我们的未来无尽头。”
“挂了这电话，就挥手过往，把往事埋葬。”
百芝娴在风雪中找到了他，高弈扬在雾霾中看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