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没有辜负你，是最正确的决定
“沈景洄……她失联了。”
百芝娴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回答他，过了好一会，她才愣愣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景洄失联了。”程帆小心翼翼地说，见百芝娴没有太激动，语气平静了些，“在你们玩过山车时，鬼屋的工作人员用沈景洄的手机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拿她的手机，工作人员还说是挑电话最上面的打的。我不知道要怎么给她，就打电话给班长，要了她家的电话，想让她回来拿一下，结果她家人说，她根本就没有回家。那时我粗略算了一下，离她发短信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我去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全没有。她家里人来电话，问我有没有找到她。那个时候，已经距那个时间有近两个半小时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失控了，朝他大吼，泪如雨下，“景洄是我最好的姐妹，她一定不会出事的！不会！她不会呜呜呜……”她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她没了理智。
“芝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而不是在这儿哭什么都不做。你明白吗？”程帆脸上已经没有往昔的温和了，他神情严肃。
“我明白。”她尝试着站起来，但腿那一处实在是疼，程帆看见她一直用手捂着腿的一个部位，位置的周围还有一些明显的污渍。再三犹豫，还是把她扶了起来。“我……谢谢。”可刚要走一步。腿一软，身子向前栽去，程帆三步并两步地抓住她的手臂，才得以没有摔跤倒。他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掏出手机，一边翻看一边问：“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行。”她语气坚定，“找到景洄我再回去。”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在外面，不安全。芝娴，乖。”他蹙眉。
“不是还有你吗？”她道，“我觉得，别人不懂我，你一定懂。你明白失去重要的人是什么感觉。我们两，都是亲身经历过的。不要阻拦我，好吗？我必须找到她。不管你怎么阻拦我，我都要。”
他盯着女孩的眼睛，真美，真亮。犹豫片刻，最终妥协：“可以。我们去她家吧，我只剩那周围没有找了。如果她回家了，我们就去看看她。”
百芝娴点头，顺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程帆先一步帮她打开车门，将她扶进去。
“师傅，绚星花苑。”百芝娴一坐稳就说。紧接着，程帆在前座坐了下来。
她看着隔着一扇窗户、从游乐园中跑出来的少年，他眼圈红红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她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打开窗户：“再见。”
少年没有听懂这个“再见”意味着什么，也没有看懂那仍然迷人的笑容到底属于哪一类：“什么意思？”
少女将头摆正，伸手去关窗户，他一把按住：“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是难过不高兴可以直接骂我打我，为什么偏偏要这样？”
“放开。”她冷冷地说。不能再接近他，越接近他景洄就会伤得越重。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他带着哭控说。
“因为你会伤害我身边重要的人。”她目光直直地向他射过去，像一把利剑，“你知道吗？景洄因为你失联了，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也不想多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离开我的生活，让我的生活恢复到从前，从前你没有闯进我生活的时候，没有任何波澜，很平静。我喜欢那个时候，并且会努力把现在的一切恢复，将你从我的记忆和生活中赶走。”她又露出刚才的笑容，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拿起，甩开，“师傅，请开车吧。”
高弈扬在后面追，车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恨不得赌上他一辈子的时间也追不上……车就慢慢地、慢慢地在他的目送下完全消失，毫无保留地消失了，而百芝娴，也消失了……那一刻，少年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再次寻回。
青春，就是和时间的一场赛跑。
那些事太圆满了，就像盘子一样容易破碎。虽然橡皮擦能擦掉少年来过的痕迹，却擦不掉少女拥有他时的记忆。
可惜，连少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刚才说的那段自己咬牙切齿才得以说出的话，是她这一生说过的最违心的话，绝对不会有之一。从前他没有闯进她生活的时候，那根本就不叫生活，而是囚禁，她被自己囚禁在心里，知道他的来临，囚禁转变成了青春。第一次和老师作对，第一次和一个男生去给妈妈过生日，第一次和别人传绯闻，第一次……因为他的到来，给少女创造了很多第一次，当然还有——第一次被男生邀请玩游乐场，已及最后……以泪为谢幕告终。
如果可以，百芝娴希望能有个机会，能和他道歉，和一句自己都没有琢磨清楚的四个字。若能让她自由选择的话，她多想让方澈和他交换一下，当她真正能保护她的哥哥，而不是为了弥补的“哥哥”。
她坐在出租车上，它跑得很快，却跑不过时光，也跑不过早已注定的命运。
她该放下他了。
她必须放下。
放不下……沈景洄和她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那个携手一同走向未来的约定就会如云雾般消散。有时候，她也会怀疑：沈景洄对自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可惜，答案是唯一的。
付了钱，下了车。程帆扶着百芝娴，向沈景洄家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你……你是程帆？”
他们回过头，看见了她，程帆连忙将手挡在百芝娴面前。百芝娴疑惑地拿开他的手，走上前对女孩说：“蓓纯，你有没有看见景洄啊？”
“你！你们认识？”程帆惊讶地看着她们，感觉不可思议地问道。
“蓓纯和景洄家门对门。”百芝娴回答他，“我来景洄家写作业的时候，她经常一起的。蓓纯可厉害啦，会做很多小糕点呦！舞也跳得很好。”
“以后离她远一点。我们自己可以找到沈景洄，用不着她。”程帆难得这么生气，拉起百芝娴就走，“佟蓓纯，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看了厌烦。”
百芝娴忍着疼，小步跑才能跟上程帆的快步走。佟蓓纯和程帆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程帆对她的态度会这么不好？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百芝娴很疑惑。
“程帆……”实在忍不住疼，她轻声唤道。
他停下来，看了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这时的他连说话都结巴了：“芝……芝娴，对、对不起，我……”
“你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刚才那个人可和我认识的阳光少年程帆一点都不一样呢。”她期盼的眼神里写满了渴望。
“芝娴，在你面前暴露我最丑恶的模样，好羞愧。”他绕绕头，苦笑了一下，“她就是今天我在游乐场和你提到过的很重视的那个女孩子，她是我初中同学。”
“如果，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你不愿记起，可以选择拒绝我，我是不会介意的。”
“我怎么会拒绝你？”他无奈。
佟蓓纯是初一程帆班的文艺委员，长得好看，她的要求，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几乎没有人能拒绝。当时她和程帆的关系极好。又一次学校邀请一个人参加市里面的青春歌舞比赛。每班先挑出一名，由全班投票决定。那时，班里就程帆和佟蓓纯报名参选，投票前一天，佟蓓纯去和程帆说：“帆哥，你千万别看我是女生，就让着我。因为，我会尽全力压倒性的打倒你。”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程帆没多在意：“好哇，加油。”
“我当时以为她说的尽全力是指精心准备舞蹈或是歌唱，可惜，我太天真了，天真得简直可以闹笑话。”程帆苦笑一下，“我们班出我们外还有52人，她以18分的优势胜过了我。最后，学校里选出的人也是她。过了几天，我和几个好兄弟一起玩时，他们无意中暴露，说是佟蓓纯在参赛前一天晚上给他们发信息，说她很欣赏他们，请他们将珍贵的一票投给她。但我那几个兄弟全拒绝了。记那次后，我又偶尔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件事，像是在为我打抱不平。那天晚上，除了我，她好像给全班人除了我外都发了信息。我才豁然明白她说的尽全力是……波动人缘。”
“蓓纯不像是那种阴险的人啊，怎么会……”百芝娴惊叹。
“是啊，我其实也不相信，所有仍和她保持关系。直到初二的时候重新选班长，她跃跃欲试地，又跑到我面前，说什么打败我之类的话。我当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第二天，她全票通过。”程帆说道这儿，眼神中有了不屑，“一下课，我几个兄弟就围过来，跟我说些抱歉的话，说昨天下午放学请全班人吃冰，虽说一个冰淇淋不贵，但当面拒绝她还是有些为难，吃了冰又不能欠她人情之类的。我想，事不过三吧，我和她继续一起玩儿。有一次，我在学校走廊上散步。后面突然有个声音说：‘哎，我说那个程帆还真是傻，被我骗了那么多次还会理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他真可笑啊，你说是吗？’那个人就是佟蓓纯。我的好心被她这么说，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了。我之后就和她再没有任何交集。她也识趣，不再理我。”
“哇，这……今天信息量好大……我有点适应不过来……”百芝娴安慰道，“你不用太在意的。起码，起码我不会像她那样对你，我因为自己的怪脾气……都没什么朋友。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一定不会不珍惜你。”
“是啊，我有你就足够了啊。”他宠溺地看着她笑，见她脸微微泛红，笑了出来，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解释呢？明明说得是实话，却要将它变成谎话，何必呢？
“好啦，我看景洄房间里的灯都没亮，所以我们分头找吧。10分钟后找不到就还是到这儿来会和，找到了手机联系。我手机电不多了，快点吧。”
“可……你怎么知道她不在家？她不可能在客厅里或是别的房间吗？还有，你的腿……”程帆不想和她分开，都18：30了，他不放心她一个人走。
“因为景洄和我说过，她晚上过六点就会待在自己房间里，哦，她房间还有个卫生间呢。我的腿，你不用担心，没事的。”她转身慢步走起来。
程帆看着她一走一颤、写满倔强的背影，无奈地笑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百芝娴本来想在这栋楼转个几圈，却无意中瞥到她和沈景洄经常一起走的鲜为人知的小路节径，沈景洄会不会在里面呢？带着这样的疑问，她走了进去。
她看到前面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她走来，她突然感到头特别地晕，便扶着墙，努力想看见是谁，却没有用。她试探着问：“是景洄吗？”
“不是。”一个非常甜美的声音传来，“我是她的邻居，佟蓓纯。”
佟蓓纯？百芝娴愣住了，站着不动，直到她们面对面站在一起，佟蓓纯走进她一步，她就后退一步。要知道，现在她可没有力气和她打。
“你想干什么？”百芝娴又扶住墙，因为腿现在剧烈的疼。
“那么害怕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佟蓓纯没有了那份温柔，狠狠地说，“我想程帆那个笨蛋应该都和你说了吧？我也不用再演示了，我……”
“程帆不是笨蛋！”她气愤地打断她，怒吼道。
“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她毫不在意地说，“今天在这里，我就要把我应该跟你算的账给算了。”她猛地向前走一步。
百芝娴下意识地后退，脚一软，重心不稳，向后跌了下去，她刚想爬起来，佟蓓纯连忙踩住她受伤的那支腿：“我什么时候同意你起来了？你抢走沈景洄喜欢的人又要回来找她，你不觉得可笑吗？她哭了多久你知道吗？百芝娴，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是不是存心和我作对？”
“我没有。”她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无力反击。
“没有？呵！搞笑！”她踩得更用力了，“我恨你，百芝娴，明明我待景洄比你待她好，为什么她更在乎你？为什么？为什么程帆那个笨蛋对你比当初我们开始相处的时候好？你还长得比我好看，各科的学习成绩样样高于我，你凭什么要抢走我本拥有的一切？你去好好做你的学神乖乖女，但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打乱我的生活！”她失控了，疯狂地叫。
“我不想再重复一遍：程帆不是笨蛋！你可以打我、骂我、踢我踩我我全不在乎！但你决不能侮辱我的朋友！”她扯开喉咙向她大叫。
“朋友？说不定，程帆根本没有把你当成朋友，他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他刚才应该都说了。你会和我是同一个结局。”她收回自己的脚，“我可不想再碰你，免得污染了我的身体。”
百芝娴扶着墙，刚站起来，又感到一阵眩晕，她闭上眼睛，再睁开：“你刚才是不是说景洄在你那里？”
“是又怎样？她不会想见你的，别再去给她的情绪添油加醋了。”佟蓓纯讽刺地笑笑。
“不管她想不想见我，我都欠她一声对不起。说了我才肯走。她在你家吗？”百芝娴努力睁开眼睛，转过身摸着墙准备离开。
佟蓓纯一把拉住她。将她推到墙上：“我让你走了吗？”
“用不着你来指使我，你没有那个资格。”百芝娴反咬她一口。
“那你告诉我，怎么才有资格？”她抓住百芝娴的衣领，又放开，“当你爸妈？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爸妈全死了吧？唉，真可怜啊。”
“佟蓓纯，你不要太过分。”百芝娴现在没力气，有力气的话说不定佟蓓纯已经倒在地上了。
“过分？我很过分吗？”她装作委屈，“就算过分，那也是应该的。谁让你不知天高地厚呢？把我生活中的一切都夺走了呢？程帆，沈景洄，还有原本完美的我在你的衬托下都变得不知一提了！现在你说我过分，要不要让你瞧瞧真正的过分是什么？”
“你很在意程帆，对吧？”见佟蓓纯一愣，她又替程帆抱不平，“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对程帆，他一直都把你当成好朋友的啊。你还那么做，他……”
“够了！什么时候要你来教训我？”她愤怒地大叫。
“他在你第一次欺骗他他还没有知道真相的时候，你知不知道他因为你代表学校参加比赛而有多佩服你，当他兄弟告诉他真相时他还不信。你……”百芝娴将自己想说的话脱口而出。
“啪！”
佟蓓纯毫不犹豫地打了她一巴掌：“百芝娴，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使我？程帆怎样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百芝娴瘫坐在地上，捂着热乎乎的脸颊，强忍着委屈的泪水：“为什么什么都要怪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程帆和景洄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对他们好理所因当，而高弈扬……”百芝娴的目光暗淡了，“我跟他都清清白白的，如果这伤到了景洄我当然要道歉。还有你，你的什么成就名誉都是用一些阴险的手段换来的，而我的好成绩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自己努力出来的。我并不承认我长得不好看，但如果长得好看也招惹到你的话，我干脆不要！我不要这张脸了，行吗！”
“可它已经长在你脸上了，你怎么能不要？”她讽刺地说，“你刺激到我了，光这一点，我就觉得你罪大恶极。”
“你觉得，没有用。”她一字一顿地说。她突然扶住额，现在她的头真的好疼啊……
佟蓓纯看出了百芝娴的不适，奸笑。她弯下腰，扬起手，要向她扇去，却被一个有力的手抓住了，那个人狠狠的将她的手放开，她一个没注意，靠在了墙上，定睛一看，软软地唤道：“程帆……”
程帆把虚弱的百芝娴扶起来，若不是万不得已，百芝娴是绝对不好意思整个身子靠在程帆身上的，但是，他身上暖乎乎的，真的好舒服哇，多想睡上一觉……
“蓓纯……”一个女音叫到，百芝娴猛地睁开眼睛，真是沈景洄！
她兴奋不已，站起身就要冲过去，却因为腿疼而一下子向前栽，程帆马上抱住她的双肩，让她扶着自己的肩，他弯下腰去看百芝娴受伤的那支腿，机械地站起来，然后冷声问佟蓓纯：“是你踩她受伤的腿的？”
“我没有。”佟蓓纯嘴硬道。他凭什么要抱她？她干嘛要他抱？
程帆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又抬起，又放下……最后，他放下手，死死地盯紧佟蓓纯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佟蓓纯，我再一次提醒你，如果你再伤害芝娴，我就会放下不打女生的旗号，对你大打出手，说不定那时候你会住院一年，或许更久，绝不会少于半年。坐牢判刑被辱我都不怕。所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见她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他继续埋怨，“你碰她一下，我会加以十倍奉还给你。你连她一根头发都算不上，你凭什么动她？还是你觉得她太优秀、会抢了你的风头？你就是努力一万年也追不上她，简直痴心妄想。”
沉默了很久，佟蓓纯这才发现，百芝娴靠在程帆肩上睡着了，她强忍着眼泪：“景洄，你也觉得我打这个贱人有错？”
沈景洄不直接回答她，而是转头问程帆：“你不打她？”程帆很疑惑，怕惊醒熟睡的美丽少女，只是微微点点头，她将目光转向佟蓓纯，微微笑了一下，朝她走去，“那我来。”
“啪！”“啪！”“啪！”“啪！”
四巴掌。
她打了她四巴掌。
“据我对芝娴的了解，她现在有五个最重要的人，其中有一人是我，看在我留宿在你家一个下午，所以我不想打你，我是帮她打你。佟蓓纯，芝娴不是贱人，可你是。”
“景洄，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她得到的永远是真心和保护，而我得到的，却是虚情假意和背叛？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不公平……”她双手捂着通红的脸颊，拼命尖叫，“我陪了你一个下午，为什么要挨你四个巴掌？”
“因为百芝娴是我沈景洄最好的朋友，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她温柔地看着自己认识多年的朋友。
她语气坚定。
沈景洄这个好女孩，没有辜负百芝娴。
她觉得，这是自己这一生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