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君不见此人 暂时合作
夜半时分，林一三人找了洛水县城南郊外的一处废弃破庙栖身，篝火下，陈言面色苍白。
此前小七告别黄延时带的药物还剩许多，尽管很不情愿，可在林一的请求下，索性还是用给陈言了。
看着这不日前还被自己追杀的二人，现在却救了自己的性命，陈言心中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
“这可是上好的伤药，给你这样的家伙用，简直是糟蹋了”，瞧着陈言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小七就想骂上两句。
从各自立场来看，他们应该是敌人才对，此时此刻，却意外地站到了一条船上。
或许只是巧合，但今日若是那些穿着黑衣的家伙们只对付林一和小七或者单独对付陈言及其黑卫，那他们都很难在这样的局面中脱身。
虽说除陈言外，黑卫尽数阵亡，不过要是没有霍骁插了一手，林一恐怕也不能救下陈言，甚至小七也会有危险。
正好是因为此间有着黑卫与天济会两股势力，才让这些人黑衣人没能取得成功。
“……”，听着小七的讥讽，陈言不为所动。
“不说话装哑巴是吧，之前的威风劲头哪儿去了”，见陈言不语，小七继续言。
“也不知道霍堂主为何没有选择杀你，但下次遇到，我劝你躲得远些，否则必死无疑”
“作为朝廷的走狗，要不是有林一在，我都想捅你几刀，亲手杀了你……”
“你们这些家伙，自诩为了天下苍生，自认在维护着天下稳定，可实际上呢，暗地里做了多少龌龊事，杀了多少无辜的人。而且作为一个人，还见不得光……”
“或许对错于你们而言也没什么意义，不过都是听命杀人的东西了，似乎也就没什么值得言说的了”
“毕竟，有人能够明白，能够醒悟，有人却只是一辈子当做别人的棋子，替别人处理那些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要么庸庸碌碌，走完一生，要么横刀竖斩，死无葬身之地”
……
小七喋喋不休，陈言始终没有回话，眼中只是映照着那堆红色的火焰。
良久，听得小七语气弱了下来，林一才开口言：“小七她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叫我就是这样，你这家伙真会说话”，小七不由得狠狠瞪了瞪林一。
“无妨”，听得林一说话，陈言倒是回话了，“今日多谢你们相救……”
“作为昔日同僚和朋友，在对付共同的敌人之时，我想，你应该也会救我吧”，林一言。
“还救，上次他没把你给杀了都好了”，小七听得林一此言，又转而说起了林一了。
陈言仍旧没有理会小七：“或许我会救你吧，但是黑卫的命令，永远是第一位”
“我看有时候并不一定”，林一摇摇头。
上次在安和镇，他和小七对付陈言时，陈言其实已经留手了。
“真是的，你这家伙也太蠢了”，见林一如此说，小七也是摇摇头。
陈言又看了看身边的火堆，赤色的火焰如同幼小的猛兽，张牙舞爪：“我不知道……”
“嗯……”，林一没在说话了。
陈言说他不知道，而他林一自己，又何尝真正懂得呢。
十四岁村子被林罗几近覆灭，被沈历带到京城后，人生便在黑卫的统律下度过。
在黑卫之中，其实是很难有独立自主存在的，有的只是命令，来自这个国家权力中枢的命令。
不管刀山火海，不管荆棘丛生，黑卫的法则便是听命行事。
他并非没有做过有意义的事，可是，直到如今，很多事，林一依然不解。
为何世间不公，就在眼前，他们作为理应纠正不公的人，却并没能够去做相应的事。
为何贪墨横行，那些该死的人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越过越好，被抽离一切的贫苦者，却更是雪上加霜，无处哀嚎。
皇帝，家国，日月，山河，公卿百官，黎民百姓，天下大事，个人安危，自己的人生到底为了什么，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时间巨流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呢？
将军亦或大侠的梦早就烧火成了灰，黑卫的经历也脱钩散如雾，他林一到底还为什么去战斗呢，接下来，到底想做什么呢。
那日作别李微时，他的话语其实真切，可是，可是……
思绪行至此处，前方的道路并不清晰。
旺盛的火光里，三人都安静下来了。
陈言沉默，林一不言，小七见着两个木头没人陪自己说话，索性也不说了，月黑风高，她有些睡意了。
静谧的夜色里，虽是破庙，可庙中三尊神像，依然肃穆而立，不怒自威。
它们的眼神坚毅，面容狰狞，手持武器，对向那些黑暗的光照不进的地方，好像是斩妖除魔，好像是驱鬼辟邪，又好像，他们生来就是这样，名为神祇，实为斗士。
替众人诉不公，替苍生执正义，将黑暗拒之门外，将广善遍施天下。
它们是神嘛，他们是人，世上有神？世上无神？
谁知道呢。
……
另一边，彻底逃走的那三个黑衣人此刻终于解下了黑衣。
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岩彻已经将自己骨折的手臂复位，不过与霍骁交手的经历，还是让他有些后怕。
身材高挑的风罡对于林一和小七那十分特殊的能力，同样感到不安。
他们还没有从此前的战斗中缓过来，在他们前面，最后那名黑衣人语气冷淡：“今日之事，庚即上报，另外，通知寒老头，马上离开！”
“损兵折将，我们三人难辞其咎，上报撤离之后，接下来该怎么打算”，风罡问了句。
“还能怎么办，只能先避避风头，要报仇也得等新的人赶来，我们不是那家伙的对手”，岩彻坦言。
“先往东州吧”，那黑衣人背对着风罡和岩彻二人，夜风一吹，身形闪烁，好似摇摇欲坠，“死了这么多人，我们需要补充力量……”
风罡和岩彻闻言，只是点点头，为今之计，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
时间走得很快，一转眼到了下半夜。
有林一在身边，小七睡得很安心，此时已经传出微微的鼾声。
陈言和林一都只是断断续续眯了一会儿，现在两人不约而同都未入眠。
“那姑娘是天济会的人，杨玉清的案子里，她是唯一活着的吧”，陈言冷不丁问了一句。
柴火还在燃烧，林一的目光透过火焰：“她与我们，本该是死敌，可是如今，我发现，沈历好像错了”
“沈历向来严酷，杀伐果决，在他眼中，除了黑卫以外，任何威胁都是该死的”，陈言语气平淡，停顿了一会儿后，又道，“不过我们本身，似乎也是种威胁”
“我们不是威胁……”，林一叹了一口气，“我们只是我们自己”
陈言听到林一这话，忽然失神，良久，才缓缓道出一句：“今日多谢了，林一，还有小七姑娘，为了报仇，也为了揪出这些为祸安国的家伙，暂时联手如何……”
林一点点头，点头的幅度几乎忽略不计：“我想可以……”
他话音刚落，便和陈言不约而同看向庙外的方向，在那荒木丛生的黑暗里，有些东西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