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君不见此人 再次相遇
今天，杨小灵和杨成还是照例出去四处转转，而小七暂时还是在客栈里躺着。
她的伤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尽管伤口并未完全愈合，但再遇上什么敌人，还是能战斗了。
小七懒得去干扰这两人的世界，但也闲不住了，索性也出去逛逛，见见天日。
她并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城内一个小帮派从一些江湖人士手中得到了杨小灵进入东州的消息，此时正纠集人马，准备去抢夺宝图。
帮派老大也听说过杨小灵身边还有个十分厉害的杨府护卫，不过在他想来，无非是武艺高强一点儿罢了，只要人多，就能处理。
所以，他下了决断，在别的帮派未动手之前，他要得到那份宝图，等找到杨玉清留下的财富，就再也不用在这里做个小小帮派的首脑了。
他要富甲一方，然后一步一步做得更大，即便是公卿王侯，也未尝就没有办法。
只可惜，老大想的很美好，却经不住现实的打击，在遇上杨小灵之前，他和手下的人马，先遇上了其他人。
自从同荆络与季禾分道扬镳，也与过去分道扬镳以后，林一一路南下而来，好巧不巧，此时也正在东州城内。
在外人看来，他此时的形象不是逃荒的难民，就是流浪的乞丐，蓬头垢面，胡须参差不齐，一身衣衫褴褛，露出的手脚上，全是黑泥。
这一路上，他只是活着行路，却也是失魂落魄地行路。
旁人如何看待自己，他早已经无心去管，自己最想见到的人已经死了，反正这世界也就那样，他也就这样消沉颓废，一切都无关紧要。
他偶尔也听过江湖中盛传的杨小灵与杨家宝图的事，不过那些对他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这世间最珍贵的财富，并不是那些金银珠宝，万千财物，也不是什么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在林一看来，最珍贵的东西，只是自己所爱的人能和自己在一起罢了。
现在，他已经失去了那些人，也失去了一切，除了不会死，他什么也没有剩下。
和他一样，这个国家中有着太多失去一切的人了，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生命。
那时冬日南下的路上，林一就曾见过路边冻死的骨头，一边是达官贵人们寻欢作乐，铺张浪费，一边是穷苦的百姓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曾几何时，林一想过要去改变这些情况，在儿时的志向里，是有过这个追求的，在成为黑卫的日子里，见识过京城的巨大落差以后，也是有过这个追求的，在跟随沈历北上刺杀溪谷王时，看见边关城池中被蹂躏的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是想过这些的。
而现在，这志向似乎被自己的内心深埋，透不进半分光亮。
他看得见底层苍生的水深火热与垂死挣扎，在离开京城后，也看清了可悲的自己。
那些什么远大理想，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才会讲的空话罢了，经历过痛苦与打击，才会知道在这样的世道面前，一个人究竟是多么无力。
那些颠倒黑白，粉饰太平，视若无睹的事情，作为黑卫，他其实再清楚不过了。
此时，看了看升起许久的太阳，林一只想就这么坐在这巷子里。
苍蝇在他身边回旋，林一不管不顾，就这么坐在墙边，偶有一些路过此处的行人，看着林一这乞丐模样，都赶紧快步远离。
他就这样无所谓地一动不动，眼中，一些路人行色匆匆，有些惶恐。
不一会儿，一个长相凶恶肌肉发达的汉子，带着身后二十几个手下从这巷子穿过。
这伙人，便是要去寻找杨小灵抢夺宝图的人，此时的老大志得意满，化龙之日，就在今朝。
巷子外的行人都在看热闹，许多当地人都知道这个帮派，纷纷猜测又是哪个倒霉鬼惹上了这天大的麻烦。
毕竟官府虽然也管，可最多把这些人拉进去关几天，几天以后，还不是好端端就放出来，所以，没有人会不识时务去惹这些人。
林一并不理会什么，只是安静地背靠墙随意撇了一眼。
这个帮派老大也看到了墙边的乞丐，尽管突然有种发麻的感觉，不过那感觉很快消失，他也就认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要不是今天忙着去抓杨小灵，他真想教训教训林一，在自己的地盘上，见到自己，竟然还这么不为所动。
林一不会想到这老大在想什么，不过在老大带人气势汹汹从林一身边经过时，林一伸了伸腿。
这倒不是他有意要这样做，而仅仅只是想伸伸腿，至于其他的，林一不管。
那老大被林一伸脚差点绊倒，出师未捷，就被一个乞丐给扫了面子，顿时有些恼怒。
不给面子就算了，一个臭乞丐竟然还敢伸脚绊自己，老大的脾气猛然上头，很快站起身来，一脚朝林一的头踢去。
林一只是把头微微一闪，老大的脚就踢空了，不过一脚踢在墙上，与此同时，林一又一脚蹬在老大站立的那条腿上，又让那老大摔了一跤。
看到这情况，不管是身后跟着的小弟们，还是巷子两端看热闹的人群，一时间都鸦雀无声。
在他们看来，这个乞丐真的是在找死。
果不其然，老大彻底怒了，他粗犷的嗓门冷冷下令道：“给我打死他！”
手下们闻言都愣了愣，随即纷纷朝林一一拥而去，将林一围堵在中间，拳打脚踢。
林一对这些攻击没有去躲，只是任凭他们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
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已经被其他小弟们驱散，不过还是有些胆子大的跑去报官了，在众人心中，只道又有一个乞丐将惨死人手了，而对于乞丐来说，死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公道，官府实际上也奈何不得什么。
鼻子和口中已经流血，林一却并未有什么反击，直到一个手下带了把刀出来，刀尖直指林一眼睛而去。
那一瞬间，令人胆寒的杀气骤然弥漫四周，所有人都感觉到后背一凉。
他们只觉得奇怪，但不会认为这是眼前这个乞丐能做到的，只可惜，他们全都想错了。
在刀尖即将刺入林一眼睛的瞬间，林一一把抓住了那刀，手上一用力，刀身顿时断作两半。
其他人见状，还想继续殴打林一，可当林一猛然站起，一拳挥出，与他对视的第一个人，当即僵住了身体，因为在他眼里，他好像看见了地府的阎罗。
小七正在街上走着，远远看到前方似乎有什么热闹可看，所有人都站得远远的，盯着一个巷子。
她也想去看看热闹，等走到能看见巷子中的事物时，她突然一怔。
眼前的人似乎在哪里见过，虽然衣衫破烂，长发盖住了脸，可那身形，总是熟悉。
恍惚间看到打斗中的林一目露凶光，这一刹那，小七猛然想起，那是林一，那一定是林一。
她不顾别人的目光，径直冲到了巷子里，想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几乎肯定那就是林一，可林一不该出现在这里。
进入巷子里，只见林一正一手抓着那老大的头，想要捏碎。
他察觉到小七来了，于是手上并没有继续用力，周边全是倒在地上哀嚎的帮派成员，每一个人虽然都没死，却全都心有余悸，因为他们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林一捏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林一！？”，小七轻轻唤了一声。
林一扭头看了看她，手上轻轻一丢，就将那老大给丢飞了出去。
林一并未答话，只是冷冷地看了看小七，见到正脸，虽然好像变化很大，小七终于确定，这就是林一。
在她的印象里，林一应该和花清一起离开京城才对，而现在，林一确实离开了京城，出现在东州，可竟然是这样一番模样，而应该出现的和他在一起的花清，也不见踪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七想问他怎么回事，可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几乎想通了一切。
当日的花清姐可能已经死了，她突然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
在这时候，一名府卫带着一队官府治安人马赶来，这些帮派成员们，见到官府的人前来，赶忙爬起拖着已经昏迷的老大就四散而逃。
府卫带人走入了巷子，并没有去追，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一动不动的林一身上。
“接到线索，这里有帮派斗殴，说说什么情况吧”，府卫没有去抓那些帮派成员，而是开始盘问一个看上去就处于弱势的乞丐。
他只是想随便问两句，然后收工返回，真要抓人的话，他还没有那个能耐。
不过林一不仅不给刚才的帮派老大面子，也不给这些官府人员面子，同样是一言不发。
“喂，我说你呢！”，府卫见林一不答话，有些不耐烦了，他将佩刀拔出，准备吓唬吓唬林一。
在其拔刀的瞬间，小七明显感受到一股无法阻挡的杀意，她赶紧对那府卫道：“不想死就快滚”
“什么！你这小姑娘……”，府卫有些恼怒，对方竟然敢这样说话，于是走向小七。
这时候，杨小灵和杨成出现了，他们也是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不想赶来时就看见了巷子中的小七。
“请等一等”，杨小灵的声音及时制止了府卫的行动。
“怎么，要妨碍公务吗”，府卫见到突然出现的杨小灵和杨成，心中怒气值达到顶点。
“官爷，这二人是我的亲戚，他们是兄妹，只是哥哥脑子不大好，走丢多日了，这才找到，还请您行个方便”，杨小灵说着，便走到了府卫身前。
“行个方便，说得好听……”，府卫笑了笑，然而马上就收住话，随即对其他官府人员道，“这是人家的家事，不必我们来管，走了”。
府卫说罢，便带着人离去了，而在他的袖袍内，赫然多出了一根雕琢精美价值连城的牡丹金簪。
他本就讨厌这个小帮派的人，见他们被教训，又得了个好宝贝，自然乐得离开。
见府卫离开，杨小灵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并不知道林一是什么人，但看小七的态度，她该是认识。
她不能丢下小七，于是就带着杨成在这里看着，巷子外看热闹的人们见打架也打完了，官府的人也来了又走了，应该不会有热闹看了，也纷纷离去。
愣了许久，小七朝林一走去，她觉得此刻的林一就像一块寒冰，冷得透骨。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她想骂醒他，可见他此时的样子，对他又说不出什么狠话来，而林一只是如此，整个人簇拥着死一般的沉寂。
等走到了林一面前，小七这才看清，那张脸已经沧桑无比，而这时候，林一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小七朝林一的眼睛看去，那一瞬间，她看到的是无穷无尽的杀意，宛如地府的恶鬼，冷酷无情。
她没想到看到自己，林一竟然会释放杀意，心中顿时怒意升腾。
“你清醒一点吧，混蛋！”，小七再也忍不了了，一巴掌扇在林一脸上，力道之大，让一旁看着的杨成和杨小灵也看得心惊。
这突然的举动让林一杀气全无，他一下子变得双目无神，垂头丧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小七见状，自己的手也垂了下去，她明白，林一必然是受到巨大打击了，此时的他，和从前判若两人。
用力捏了捏拳，小七不再看林一了，而是转身看了看杨小灵和杨成，有气无力道：“走吧……”
她说完，便走了，在杨小灵看来，如乞丐般的林一此刻失魂落魄，而头也不回离开的小七，也好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