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界碑
路明心领着众人向界碑处奔走，一路之上畅通无阻。
从前黑漆的夜空在此刻变成了幽蓝色，开始能看到细碎星尘了。
“快看前面是什么！“有人激动的呐喊着。
前方白汽浮动，一座四方古城分东南西北坐立。周身，一条弯延的护城河荡开了雾气，将古城紧紧的围住了。
河水是清蓝色的，不断冒着滚腾的气泡。升到水面，“啪，啪“的无声绽开。产生的气体填补进周边的浓雾之中。
城墙的北门上空挂着刻制的木牌，一重天虽少有霜雪，却也是起了褶皱。木牌像丝带状的破裂了，但仍能看到上面起了锈的醒目金文一一“界碑城“。
传闻，上古时的仙界，九重天被用来关押恶灵妖兽，三界四海八荒之地妖灵凡触犯天条的都要被关押至此，此后终生不准复出，也再无升天的机会。
当时的天帝淡泊众生，只好享乐。
据仙界第一部兵器谱录一一《戈浅》中说，此人不理朝政，好修剑术，精研过甚，常终年不出殿外，朝政都交给了自己的亲近大臣雨师主宰。
而雨师乃是一介女流，天性不喜政务，仗着天帝的宠爱，无所顾忌。因而朝政无常，盗贼蜂起。
为了对抗天族，北方蛮荒各国，派了一支精锐骑兵夜入九重天。放出了此间的妖兽，因此导致了天界大乱。
大批外邦军队联合进攻，当时的天帝卜易因惊恐而病死。雨师又深知寡不敌众，率残兵投降。蛮人并不给予宽容，将其关入了天牢，拒给食七百日而死。由此迎来了天界第一场，有文字记载的改朝换代。
卜易执政期间并非一事不为，至少被后世的史学家承认的有三点。
第一，实行征域制，天界四海八荒之内分为九九八十一域，每域皆有一群志同道合之人或家族组成。领袖每三万年更换一次，且每一万年都要来帝都进行工作汇报。
第二，设立影都督，安排在每一个仙域之中，负责监管民生治安。同时要定期向中央提供见闻材料。由此，完善和形成了仙界初级的治理体系。
这第三吗，便是在九重天之内设立界碑城，派亲信的低阶官员把守，时刻观察妖灵异动。
因而界碑城一说广为流传…
众人看到那醒目的三个字时，异常惊喜，争相前去。
走到半路，却被一道无形的能量墙挡住了。有能自由进入的人，则不久会自动从能量墙的另一侧排出。如此百般折腾，终究是没有一个人能进入的，众人不觉气愤不已。
路明心仔细观察着周围，宁是没有半点异样，心里犯难。小声嘀诉，…“这到得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修仙者不能进入，连我也不能！…难道说是另有什么开关吗？…
他小心抚摸着能量墙，感受它上面的凹陷和能量薄弱之处。众人会意，照着做了，不多时，四方城被众多修士们环抱，围成了一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想到后方追逐着的大批阴影豹，心扭成了一团，不觉寻觅的脚步加快了。
“大家快来啊，我发现了异样！“，一位修士大喊道，于是众人都向城的东门聚拢而去，路明心也飞奔着去了。
只见那位修士所指之处，尚在能量罩的中下部，露出了一角刻痕，冒着金光。
“那是什么？“，众人议论纷纷。
“不会是阵眼吧？！“，…“不像呐，阵眼怎么会如此显而易见？“…“也有道理。“…“那……有没有可能会是能量缺口？“…“这个倒是有可能！“…
“那好像是……是一个字！“，一字激起众人心，一声清利好听的少女音从沐若冰的口中脱出。
“是啊“…“是啊“…“是啊，好像真的是个字！“…
路明心也恍然大悟，“也许这就是进入其中的线索。只是如此之高，怎么上去呢？“，路明心琢磨着。
心想自己虽会御剑之术，可以轻松的上到高处。可自己终究是被不名之物召唤而来的，被众人误认为是独闯天阶的道友。前者的来龙去脉尚未理清，不到迫不得已不可暴露自己仙人的身份。
便遥望着印迹之处，寻思着出路。
…众人亦是议论纷纷。
一位面庞清瘦的少年上前握住了沐若冰冻的发红的手，声音轻柔的说道:“我想，我们可以搭一座人墙，送道友你上去如何？“
路明心眼神光亮了一下，“事到如今，该怎么办看各位说了算了！“，他转头看众人。
众人看此刻终是无法，啜论一番后，一致同意搭建人墙。
少年又说:“如此，大家便行动吧。年轻力壮者在下，妇孺居中，过年迈者不参与，过幼小者不参与。负责靠在外层维持下方平衡。“，少年的声音在此刻又变得强劲有力，与彼时完全不同。
他拉着沐若冰四处奔跑，两只手都变得红彤彤的，全然不顾。只是仔细的检查着众人的走位。
…“兄弟你到上一层去…对，对对，就是这个位置“…“姑娘，你往这边一点，你们两个要靠紧啊“…
少年奔跑的身影凌乱，众人此刻都能感到他的辛勤，各自照做了。
一道高达数丈的人墙迅速“砌“成了，少年居于下方。
“你怎么不上去？…和我一起在这个位置可是很艰辛的。“，少年充满怜惜的看着女孩。
“因为…你是第一个握紧我手的人。“，少女的话语简单而干脆。
少年一时无话可说，巨大的压力转移了她和他的视线。
路明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默然无声。他们的对话似乎触动了他心中那块柔软的“筋骨“，泛着苦涩…
他迅速的被众人托了起来，一步步的接近了界碑，自是无暇顾及下方了。
他看清了那道刻痕，那并不是什么阵眼也不是什么能量薄弱之处。那确是一个字的尾角。
他伸出手抚摸着刻痕，金光随着他摸到的刻痕之处流窜。
转眼间，便成了一个字，一一一“认“，他的脚步往东走，众人也跟着缓慢移动。
又一个字出现在眼前一一一一“主“，他试着再往东走，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路明心不信服，又反向西走。最后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出现。
这时，有人叫道，“下面有情况！“
路明心的眼睛被吸到了下方，隐约看到了闪烁的光亮出现在下方的能量罩上。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家不要慌，一层一层的下，保持平衡，记住不要踩到人！“
人群有序的减少了，老人和孩童退到了外层。
路明心最先从人墙之上下来。
他飞奔的看着下方能量墙的剑形纹域，惊奇的发现，竟与众人所佩的宝剑相似度极高。有不足三尺的短剑，也有高六尺的长剑。
剑身的纹路各异，有水芙纹，有流线纹，有刻字，也有兽纹。水芙纹中荷叶、兰花、梅子、秋葵等各种纹路不等，其中兽纹也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而中间那柄巨形的双齿烈火纹剑不正是心做吗？！
路明心十分惊奇，他在奔跑了一圈后，数得下方剑痕共有九十八把，加上心做一共九十九把。
于是，令周边的人立马清点人数。
少年最后才下来，他不再拉沐如冰的手了。只是看着上方的“认主“二字和下方的剑器刻痕发呆。
“看来，这是要将每位修士的剑对应插在下方才能开启法阵呐。“，少年恍然。
有人小跑着过来了，“一共九十九人。“
路明心听到这个数字后，边点头边笑，满是命令的口吻，“通知大家插剑，各自找到对应自己的剑器刻痕。我喊三二一一起动，切记不可插错。“
“是。“
众人闻言，都各自寻找着对应自己佩剑的剑柄刻痕之处。噪动了一阵后静了下来。
路明心看到了，大吼:“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对应他的是众人的吼声。因为此刻，后方正烟尘迷漫。宽阔的大路上奔驰着大批野兽，是阴影豹群！和那初生的炽红色的太阳，温热的曙光“烤“暖了每个人的后背…
路明心不语，只是减道:三！…二！…一！，众人一齐将宝剑按在了刻痕中。
霎时间金光四射，每一柄宝剑都融进了厚实的能量墙中。每一柄宝剑都散发着颜色各异的脉络状纤维光束，向上汇聚成了一点。
“轰！“，沉闷的声音响起，淡蓝色的能量罩向四方张裂，像是一道道的门。众人皆进入了其中。
紧接着又是同样的一声，能量罩闭合。
也就是在此刻，阴影豹群也冲到了眼前。它们不顾一切地直扑、撕咬能量罩。
眼睛里冒着红光，和血丝融在了一起。可见它们远途奔波已久，甚至是失去了理智。
能量罩在此时显得坚不可摧，阴影豹短趾的末端，指尖和毛发都不能嵌入一丝一毫。锋利的指爪刮砺着能量罩，划出了一道道刮痕。只是，不久便又有新的能量填补其中，完好如初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状况，“它们都是怎么了？失去理智了吗？为什么像疯狗一样乱咬呢？！“
沐若冰有点害怕，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了少年的胸脯。她抬起头，看见少年先是盯着阴影豹群，现在也转眼看向了她，“你怎么了？“，少年的声音有一种轻薄的磁性，沐若冰一瞬间觉得真好听。
“哦，没什么，只是有点害怕。“沐若冰看着少年的胸脯自然的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没事儿，别害怕，我保护你！“，少年看着沐若冰一袭颀长的黑发，微微笑着，没有看她的脸。可此时却让沐若冰觉得自己的内心在一瞬间被挖空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说什么，好像只能任少年摆布似的。
“哦，对了，还没有请教公子你的名字。“，女生后退了几步，彬彬有礼的问道。
男生依旧笑，在日光中脸色有点微红，却还是白皙的。让人觉得他的每一丝毛孔、皮肤都是纯洁的。
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几颗牙齿，浅浅的面线和酒窝浮现在脸上，沐若冰觉得好可爱的，帅帅哒！，心里犯着嘀咕。
“我叫夜冽，清冽的冽。“
“夜冽？夜色清冽，好名字啊！“，沐若冰觉得这个名字不仅好听，而且还很有气势和内涵。于是她在心中反复琢磨着修饰词。
男生继续说，“夜冽这个名字是母亲给我起的，它的本意就是夜色清冽。小的时候，我很喜欢看星星，经常指着天空问母亲这是什么星，那是什么星，从不觉得乏味。
深夜的时候我蜷缩在母亲怀里熟睡时都能梦到，后来母亲便把我抱回了家。
母亲经常跟别人说，说我是一个特别的孩子，说我以后肯定能当一名星相学家。
也不知在哪个深夜，她和父亲一起商量着要改掉我的名字，结果可以想到了。“
沐若冰点点头，她蹲了下来。小腿并拢，双手托着下巴，眼睛里亮晶晶的，盯着少年的脸，表示自己在很认真的听讲。
漆黑的长长的睫毛上下开合，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
“呐，这么说，你原来不叫夜冽吗？“
女生的声音轻柔悦耳，少年觉得自己很喜欢听。“嗯。“
“那你原来叫什么？“
“我愿来叫谢萌挞，蛋挞的挞。“
“萌挞？“，女生“哧“的笑出了声，“好可爱的名字啊？！“
“可爱吗？也许吧，你是第一个说我可爱的人。“男生笑着，显然心情很好。
“你也是第一个握紧我手的人呐。“，沐若冰看着此时自己冻得发青的手，脸色有点儿泛红了，低下头，便用另一只手“盖“在了上面。
“那我不介意再握一次。“，男生上前一把握住了沐若冰的一只手，手心的温热让沐若冰觉得好温暖好温暖。
与此同时，男生的袖口和女生的袖口也都松了一下，冰蓝色与淡粉色融在了一起，没有了界限…
“大家快起来，出发了！“，路明心粗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许是太久不喝水，只能咽唾沫的缘故吧。
众人陆续的被叫醒了，经过一番休整，脸上自然也没有了从前的疲乏。一个个伸着懒腰，跺一跺脚，整装待发了。
“大家手拉手一起游过界河！“，路明心命令众人道。只见前方不远处幽蓝色的界河仍旧是冒着白汽，湛色的，十分清新。
这股温热的汽体袭来时，人们正站在清冷的石板上，热气触及皮肤的一刹那，觉得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于是短暂的休整片刻，众人便又出发了。
大家渡河时，河水已经漫溯到了胸口，让人觉得有点窒息。所幸众人都手牵着手。
夜冽很擅长游泳，而沐若冰旁边的那位少年也是一样。因此他们俩个人的吃水线明显不同于常人，沐若冰夹在中间，只是紧紧的抓着少年们的胳膊或是肩膀，很轻松的便过了河。
少年见她浑身湿透了，便低下身来为她挤着裙角的水。
她自己呢则是梳着自己后背欣长的头发，不少都落了下去，掉到了少年的头上。于是便像胶水一样粘住了。
沐若冰伸手去拨弄，少年似乎也感到了，抬手去抓，两只手再次碰到了一起。
几丝长长的秀发垂在了少年的侧脸，延长了一侧的发际线，让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
此刻，每股剑气光线向上汇聚成的那一点，垂直落下，一道细长的光束源源不断的射进了城堡中心。
四方城一下变得亮堂起来，“嘭，嗞~“，一声延长了的沉闷而又尖利的金属音响起。
城门在人们靠近的时候打开了。剑光沿着城内的每一只“经脉“流淌，几眼之间，城内皆被灯火笼罩，流水的声音汩汩不断。
城门是铜饰的，中心材料不名，传言是一种神奇的钢水配方。
两旁是两道紧箍着城门的炎铁柱，像是两根平行的筷子一样。
左边的炎柱上盘着一条巨蟒，巨大的下颅骨抵在柱顶，猛张开口，露出两道幽森的白牙。目光直视前方…
众人看的毛骨悚然，觉得这雕塑俨如活物。
少年用充满欣赏的眼光打量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八鳍藤蛇，闻名不如一见呐？！“，他用手精心抚摸着蛇身，观察着纹路，觉得十分美观。
沐若冰也走了过来，少年还沉醉于欣赏怪蛇之中，“八鳍藤蛇？“
少年听到了声音，“嗯。“
“可是，它为什么没有八个鳍呢？“，少女未打量几分，便脱口而出。
“其实，这是一个…“，少年酝酿了片刻，面色凝重的说道，却不料被旁人插了话。
只见来的人，比及中年，容发凌乱，身冠不整，只是手中拿的那一把文生扇让人觉得他有了一丝文雅。
“姑娘有所不知，其实这是一个很古老的传说，八鳍藤蛇原本并没有八个鳍…“
这位中年修士说话时，显得悠然自得，却始终是只盯着沐若冰的眼睛，面容，胸口，小腿在看。
说话时，露出了两颗浊黄色的金牙。脸上满是红痘痕，两眼之中，沿着鼻梁线上还有一道伤疤。说话总是会喷出污秽之气。
臭味钻到了沐若冰的鼻孔，她觉得自己的鼻毛正在充血倒戈。
好恶心，好想吐啊，心里想着。
想要捏住鼻子却又不敢，觉得很矛盾。
少年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目光冷冽的盯着那个修士，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拉着沐若冰就走。“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沐若冰还沉浸在找个理由开脱的思绪之中，突然手上起了一股暖流。
觉得自己的手被握紧了，她知道少年在拉她，便顺势而去了…
中年人很惊讶，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哎，姑娘，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假装吆喝，发现人群似乎已经走完了。
“卟~“，扇子顺势打开了，中年修士用它在胸前忽扇着，脸上露出了一幅淫邪的笑容…
而这一幕又正好被检查结界而归的路明心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