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者的话
我最早知道有儿童故事,有童话,那是二十年代末,我还在上海当学徒时期,当时我没有想到,儿童文学还会和我有缘分。以后,到三十年代初,我靠做临时工作来维持生活,这时候知道上海有个《申报》流通图书馆,这个图书馆也是我受到教育的学校。我先后借了不少中外著名小说看,也看到一些童话、儿童小说这类书。我的一些文学知识,可以说多半是从这里得到的,使我成为一个文学爱好者。后来我听说写了稿子投到报纸副刊,写得好的能登出来,我就不断地写,送到报馆去,都没有登。有一次,在《新闻报》副刊上登了一小篇,我见到自己写的稿变为铅字印出来,高兴得像得了宝贝。当时我没有想到要当作家,只是作为一种爱好练练笔。
我对儿童文学有兴趣,是一九三五年进了上海《儿童日报》,在那里找到一个固定的工作,出去收报费,不久当上了助理编辑,这时候就学着写童话,也写小说、儿歌,我想到自己接触的生活也有可写的,但不会很好地掌握创作技巧,发表过一些,这些习作在抗战中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抗战初期我在四川农村一个流浪儿童教养院里当教员,自己编教材,和这些孩子打交道,了解到他们的悲惨身世,这段生活对我很重要,我认识到,穷苦孩子多么需要爱护、需要文化啊,他们的苦难也是祖国的苦难。我觉得有责任要好好写他们,我写过几个短篇小说,其中有他们的影子。……抗战后期到解放战争初期,为了当时的需要,我写杂文、讽刺诗比较多,也写些小说,有给成人看的,也有给孩子看的。集中写童话、儿童诗、儿童小说,那是解放战争后期在上海,我认为童话在那个年代是一种值得运用的文学样式。……
全国大陆解放了,我担任的日常工作和我搞儿童文学的兴趣完全结合起来了,我可以心情舒畅地从事儿童文学组织工作,但搞创作只能挤业余时间,尽管忙些,精神上却得到了一种特有的快乐。解放初期,我写得比较多的是儿童诗,也写些童话。有一段时期,大约一九五四年前后,我在北方农村生活,写过一些反映农村儿童生活的作品。五十年代后期,我去浙江一个山区里落户,一连待了五年多,和当地的老乡们、孩子们一同度过三年困难时期,我们之间,建立了很好的感情。今天想起来,值得回忆的往事确实不少,这对我的创作有过很多帮助。
我是边学边写搞创作的,要学的一是熟悉生活,再就是从古今中外的名著中得到借鉴,来提高自己的创作技巧。我能写些东西,主要是所熟悉的生活推动我要写,即使写童话,也是从生活的基础上得到了幻想。离开生活,就像一个人要往前走,却没有一条路,无所适从。所以,我们绝不能说写童话不需要生活。当然,童话是不直接反映生活的,它有了生活依据,才能去充分幻想,尽量夸张。
在六十年代中期,我除了写儿童诗,开始摸索着写些极度幻想、夸张的讽刺童话,就从《狐狸打猎人的故事》开头,连续写了一组。……我们为孩子们写作,有责任指给他们看看,对这些狡猾的苍蝇要提防。我们不能光逗着孩子们发笑,也要让他们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一些问题,至少要让他们认识到,有些人的心地不是那么干净的,就像《木偶奇遇记》里的匹诺曹也会碰到那一对狡猾的狐狸和猫。在社会主义时代,主要还是歌颂新事物,童话虽然不像小说那样,可以直接反映生活,但怎样写好这方面的作品,也需要认真摸索、实践,以写出优美动人的童话来。
……
童话创作要跟着时代前进,仍然需要我们去创新,去探索,但创新不能完全抛开原有的好传统,光从形式上学着洋腔洋调,而且靠逗乐来代替优美的故事情节,那不算创新,也达不到美的境界。我们要努力写出真正对孩子有教益又有趣味的童话。在儿童文学园地里,童话是一朵颇具特色的花,我们的责任是怎样来精心浇水、施肥,让这朵鲜花放出更迷人的奇光异彩,得到我们孩子们的满心欢喜。
……
我国的儿童文学,现在的创作条件比起旧社会来,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今天我国的儿童文学队伍扩大了,新人辈出,好作品也层出不穷,在国际上有了较好的影响。……对我们来说,努力为孩子们提供上等的精神食粮,是个光荣重大的任务。我们的作品如果能在孩子们的心田里埋下美好的种子,开花结果,那是我们最大的愉快。我在晚年曾经碰到一些同志,有的是教师、辅导员,有的是共青团书记、编辑,还有其他行业的干部,他们很兴奋地谈起小时候读过我的作品,这是他们对我的鼓励,使我更有信心把创作搞好。他们这种重视,比什么都可贵。
金近
(节选自《金近文集·前言》,少年儿童出版社199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