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等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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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车站叫卖 撞见杨希望

三等去上班的云旺集团董事长名叫张美花。

一九七九年,十七岁的张美花,从北边农村出来打工,怀揣一家人积攒一年的两元钱加亲戚一家一点借的共十元二角钱和一份赚钱的愿望,拎上一个小包袱和一床红旧毯子,跟随母亲的哥哥到云都打工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村里的其他七八个人。

当天晚上她和村里一同来的人一道,在露天车站候车场铺开自带的铺盖睡了一晚上。

初次进城的张美花对眼前的一切,又好奇又兴奋,东张西望。虽然这里只是车站,只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小小角落,但在她的眼里这候车场比她们村还大,人很多,热闹非凡,她觉得这里比家里好很多倍,她暗暗发誓,她不会再回到那个小村庄,不但穷,到冬季时冰天雪地,寒冷刺骨。

第二天一早,一起来的人都各自找工去了,有几个人回到了他们之前打工的地方做工去了。

她留下来和母亲的哥哥在车站叫卖,张美花叫他大舅爷,这也是出来之前,张美花的母亲和大舅爷商议好的,这就算母亲把自家的女儿张美花托付给了自家的哥哥,母亲觉得自家人完全放心。之前村里出去外面讨生活的女孩,很多都不知下落,据说是被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大舅爷之前就出来过,在这里做了两年多,今年回去是过年,看望家里唯一的亲人张美花的母亲。

张美花的母亲看到他挣了些钱回来,所以委托他带张美花出去做些事,一来张美花不用在家里受气,二来呢,张美花出来打工挣到钱可以贴补家用。何况张美花是女娃,终归是要嫁人的。

张美花的父亲在她一岁时去世,母亲带她嫁入了现在的这个家,又生了一男两女。娃娃多土地少,而且土地贫瘠得再勤劳也种不出多少庄稼来,张美花的母亲和继父辛苦一年还不够一家人糊口,除了小孩还有两个老人需要赡养,家里穷得叮当响,经常处于饱一顿饥一顿的状态,张美花因此上到了二年级就回家干活了。

在家经常受弟妹的气,本来就很穷,吃的穿的,哪怕是水米菜粥,哪怕是补丁摞补丁的衣裤,都得先就弟妹,剩下的才轮到她。

车站叫卖是大舅爷出来一直在做的行当,也是大舅爷带张美花入市的第一站。今天是张美花生平第一次做买卖,和大舅爷去车站边上批发茶叶蛋叫卖。她本来只要十个蛋,但批鸡蛋的人和大舅爷都说,多拿些吧,这个好卖,一会儿就卖完了。她听他们的话多拿了两个,没有提篮和袋子,她索性把头上的包巾拉下来,结在自己的腰上,兜起鸡蛋就出去叫卖去了,不停地叫鸡蛋、鸡蛋,好吃的茶叶蛋,三分钱一个。

卖鸡蛋她心里很是愉快,没有一点陌生感,像是生来就该做叫卖似的,记着大舅爷的话,她不停地喊鸡蛋、鸡蛋,香香甜甜,好吃的鸡蛋。

看到人她就追着喊鸡蛋、鸡蛋,香香甜甜好吃的茶叶蛋,买一个吧,买一个,三分钱一个,吃一个饱一天。

毕竟是青春少女,旧衣裳藏不住身体的青春,充满活力的曲线,悦耳动听的叫卖声吸引着很多人,疲劳奔波的人们免不了随声看一眼。

车站里人来人往,南腔北调,熙熙攘攘,因为赶路买几个鸡蛋充饥是最省时又省钱的事。

她那十二个鸡蛋,不到中午十点就卖完了,又跑去批发了二十个鸡蛋,自己边走边吃了一个,兜着又叫开了,心里盘算着卖三分钱一个,自己可以赚半分钱。

卖到晚上十点,全部卖完了。和大舅爷一起到一处大桥下面,大舅爷之前就住的地方,铺开带来的铺盖就躺下了。

她捂在毯子里,拿出钱来摸了摸,数了数,净赚了一元五角五分钱,心里暗喜,想着明天可以赚二元,后天赚三元,十元、二十元······不久的将来就可以还清债了。

一分一角一元五元十元的钱合着妈妈的笑脸,仿佛飞进了她的怀兜里,使她开心得咯咯咯地笑出了声音。

大舅爷问她笑什么?

“没什么。”张美花回答并很快收复了自己的情绪睡着了。

卖了几天的鸡蛋,她出来时借的债还清了,有了这个战果,她越卖越开心,有使不完的劲,用不完的精力,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叫卖,从不觉得累。

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云都大人官海龙的专职驾驶员,去车站接官海龙家从老家来的亲戚,他们第一次来云都,怕晚了接不上,只顾低着头往前小快步走,与正在叫卖鸡蛋的张美花撞了个满怀,鸡蛋散落一地,碎的碎,滚的滚,张美花边追滚跑的鸡蛋,边破口大骂:“不长眼呀?一大个人看不到呀?急着找棺材去了?”

瞬间,聚集了很多人围观,驾驶员看这种状况,是遇上了一个只顾得了钱顾不了脸的人,但他是必须顾脸的,他立马拿出一张名片塞给张美花,还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又掏出二十元钱给她,才得以脱身。

张美花拿着那二十元钱翻来翻去地看,然后折叠揣进了她的乳罩小口袋里。

她的乳罩和内裤都缝有小口袋,出来时妈妈帮她缝的,千交代万叮咛钱要放好,放在这口袋里钱就不会丢失了。对这事张美花特别上心,不曾丢失过一分钱。

又半年过去,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那个驾驶员突然出现在车站,是来找张美花的,他到了门口,远远地看到张美花在快要走的客车边叫卖,车刚走开,他就走近张美花,喊:“唉、唉、小妹妹,你记不得我了?”

张美花愣了一秒,好像见过又不曾见过,前次他在张美花耳边说他是官海龙的驾驶员,张美花没记住,即使官海龙这名字在云都很响,但她不知道,多大的人物对她来说也和大舅爷一样的概念,当时给的名片她嫌麻烦扔了。快速回想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二十元钱四个字,但一时不敢认,怕认错了,轻轻摇头······

不等张美花说完,驾驶员就迫不及待地抢话说:“我是给你二十元钱的那个大哥呀,记不得了?我还给过你名片,我叫杨希望,以后你叫我望哥就行。”

听到是给过二十元钱的那个人,张美花就兴奋了起来,连忙回应:“记得记得,记得呢。”

“我今天、明天都休息,正好路过,想起你就进来看看你,我带你出去看看这个城市,你来云都没走出过车站吧?你都不知道这城市有多大,我请你吃饭,给你二十元钱,行吗?”

听到二十元钱,张美花二话没说,连在兜售中的鸡蛋都还挂在肚兜里就上了车,这二十元钱比张美花在车站叫卖一个月的利润还高,她顾不上思考什么问题,因为她最需要的是钱。

坐在一辆豪华的黑色轿车里,张美花觉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了,是同村人中第一个坐上豪华轿车的人,而且是女孩。

一路上驾驶员杨希望混声混色地说起了很多事、很多人,张美花从他的嘴里得知,这是一个大人物的车,她没记住杨希望说的那个大人物的姓名和职务,但知道了是个大官,她心里想——虽然此刻大官没有在车上,我能坐上他的车就是有大福气的人了。

到了一栋很高的大厦,张美花跟随驾驶员杨希望进电梯上了二楼餐厅,一间装修花哨的小包房,叫四客间,顾名思义,就是四个人就餐的豪华包间,佳肴已经摆好,刚坐下,进来一个女服务员,开瓶斟酒便离去。

杨希望举起酒杯,看着张美花,说:“来来来,举起杯子喝一小口。”

张美花学着杨希望举杯站起来,没出声喝了一小口,呛得咳了起来,张美花手捂着嘴咳了几声。

杨希望看着张美花,摆着手势对张美花说:“坐下来,慢慢喝,多吃菜,喝口水就好了。”

“哎呀,这酒又辣又呛呀,望哥,我叫张美花,以后你就叫我美花就得了。”喝下酒张美花兴奋地自我介绍起来。

她坐下来,吃了一大口菜,喝了一大口水,酒就这样一小口一小口喝开了,喝开了也就好喝了,喝了一口又一口。

张美花这是第一次喝酒,没有烂醉,才发现自己天生有酒量。杨希望对她问寒问暖,盛饭夹菜,让张美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关心和温暖。

酒足饭饱,两人搂肩搭膊地上了五楼,杨希望熟练地在一大串钥匙里找到了钥匙开了房门。因为这里是杨希望常年包住其实是云都大酒店留给官海龙常年使用的房间,但官海龙的身份,用不着把酒店的钥匙随时带在身上,交给杨希望保管,车和房间在他不用时杨希望都可以用,时常,杨希望用的时候更多,因为官海龙不仅仅在这个酒店有居房,一年也不一定用得上几次。

杨希望不仅是官海龙的驾驶员,更似官海龙的专职服务员,除了文字方面的他不办外,他也只懂几个常用字办不了,官海龙在单位里的公事,单位外的私事、家事,明的暗的,他全办。

杨希望的老婆孩子都在乡下老家,杨希望每月工资都从邮局寄回去给他们,他自己从来不用一分钱。一年买几套名牌服装,用报销的差旅费就够了,平常跟随官海龙去参加什么典礼呀,过节礼包呀他都有份,这部分他用来消遣。住的是小车班单身公房,吃的跟着官海龙不用愁,基本有饭局。多年在圈子里混,混得轻车熟路,到哪儿吃饭他都会自己去点菜台上要一两包烟甚至一条烟,在定点餐厅接待自己的私交好友,把职业实惠利用得淋漓尽致。就这样有吃有住有烟抽,有钱花。其他驾驶员看着他这样,也学会了不少,因此,车班驾驶员抽烟,基本不用买,还羡馋了旁边的一些小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