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评芬纳·布洛威的《工人阵线》[171]

过去一两年来，每一个社会主义者，无论他愿不愿意，都被卷入了关于人民阵线政策的激烈争论。这个争议在方方面面勾起了仇恨，它提出了非常重要、不可忽略的问题，不仅对于社会主义者是这样，对于局外人，甚至仇视社会主义运动的人也是如此。

布洛威先生的书是从现在被斥为“托派”的立场去写的。他的呼吁是人民阵线（也就是团结资本家和无产阶级，目的是抵抗法西斯主义）只是敌人达成的联盟，从长远来看一定会起到巩固资产阶级的统治地位的效果。这番话无疑是正确的，不久前没有几个人会去否定它。直到1933年，任何社会主义者或反对社会主义的人在无拘无束的时候都会告诉你，阶级合作（“人民阵线”或“民主阵线”是这一现象的客套说法）的历史用那首尼日尔的年轻女士的打油诗[172]就可以进行概括。但不幸的是，希特勒的上台所带来的威胁使得客观地审视情势变得非常困难。橡胶警棍和蓖麻油使得大多数人忘记了法西斯主义和资本主义归根结底是一回事。于是就有了人民阵线——由剥削者和被剥削者组成的同盟。在英国，人民阵线还只是一个想法，但如果这一政策真的实现的话，将会制造出一幕令人作呕的情景——主教、共产党人、可可巨头、出版商、公爵夫人、工党议员手拉手肩并肩高唱《大不列颠颂》，一起撒开脚丫朝防空洞跑去。

布洛威先生强调说，只有抗击法西斯形式和非法西斯形式的资本主义才能战胜法西斯主义，因此，法西斯的唯一真正的敌人是资本主义体制中的非受益者，也就是工人阶级。遗憾的是，他总是用“工人阶级”的狭隘定义，那就是，和几乎所有社会主义作家一样，总是认为“无产阶级”就只有体力劳动者。在所有西方国家现在产生了一个庞大的中产阶级，他们的利益与无产阶级是一致的，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在危急时刻总是与资产阶级敌人站在同一阵营。而这件事的一部分原因无疑是社会主义宣传的不智。或许你只能寄希望于社会主义运动能够摆脱它的十九世纪措辞。

布洛威先生的这本书大部分内容用于批评共产党的策略——这是必然的，因为整场人民阵线运动与佛朗哥—俄国同盟和过去几年来共产国际的180度大转弯有关。它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更为重大的问题，在对人民阵线进行讨论时总是会被触及，但很少被公开表明。这个问题就是：在苏联发生的巨大但无法捉摸的改变。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与之相关，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这本书在这个时刻从最不受待见的角度进行描写，不应该被忽视，即使是那些对它的主旨表示仇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