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诗悼叶芝[93]
I
他消逝于寒冬时节:
溪流封冻,机场迹近荒芜,
积雪模糊了露天雕像的身形;
水银柱沉入了弥留之日的口唇。
我们许可了怎样的仪器[94]
他死去的那天如此阴暗凄冷。
远离了他的疾病,
狼群继续奔行在常绿的森林,
农夫之河不曾受时髦码头的诱引;
悲痛的语言已令
诗人之死与他的诗篇泾渭分明。
但对于他,这是他自己的最后的下午,
一个被护士和谣言包围的下午;
他身体的各省已叛乱,
他意识的广场空空如也,
寂静侵入了郊区,
知觉的脉流已停歇;他汇入了他的景仰者。
此刻,在一百座城市间被传诵,
他全然置身于那些陌生的爱意,
要在另一种树林里找寻他的快乐,
还须领受异域良知法则的惩治。[95]
一个死者的言辞
将在活人的肺腑间被改写。
而在未来的显要与喧嚣中,
当经纪人在交易所的场子里如野兽般嘶吼,
当穷人对他们身受的种种苦痛已习以为常,
当每个身在自我牢狱中的人几乎确信他的自由,
数以千计的人仍会想起这个日子
如同会记起某天,当做了稍不寻常的事。
我们许可了怎样的仪器
他死去的那天如此阴暗凄冷。
II
你像我们一样愚钝[96];你的天赋挽救了一切:
贵妇人的教区,肉身的衰败,你自己。
疯狂的爱尔兰刺激你沉浸于诗艺。
而今爱尔兰的癫狂和天气依然如故,
因为诗歌不会让任何事发生[97]:它在官吏们
从未打算干预的自造的山谷里得以存续,
从那些与世隔绝的忙碌而忧伤的牧场、
从那些我们信任且将终老于斯的阴冷市镇
一路向南方流淌;它将幸存,
以偶然的方式,在某个入海口。
III
大地,请接纳一位尊贵的客人:
威廉·叶芝已长眠安枕。
让这个爱尔兰佬躺下
倾献出他的全部诗艺。
在黑夜的梦魇里
全欧洲的狗狂吠不已,
活着的人族等待着,
怀着憎恨彼此相隔;
智力所受的羞辱
在每个人的表情里透露,
而每一只惊愕的眼睛
都藏含了无尽的悲悯。
跟着,诗人,跟着走
直至暗夜的尽头,
用你无拘无束的声音
让我们相信犹有欢欣;
用诗句的耕耘奉献
将诅咒变成一座葡萄园,
歌唱人类的不成功,
苦中来作乐;
在心灵的荒漠中
让治愈的甘泉开始流涌,
在他岁月的囚笼中
教会自由的人如何称颂。
1939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