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幕
时间:2019年12月周六,中午12点45分
天气:气温零下、淡淡雾霾
地点:公园南墙、紧邻河岸的大槐树下
人物:算命先生施胜一
酒店保安任贵生
垃圾分类社区干部萧玉麟、唐骁、宋威、元武
烧烤摊老板牛三、店员及其朋友若干
卖鞋垫的陈寡妇
寒风呼啸、树木萧条,然而临近圣诞节的街上仍旧热火朝天、行人如梭。公园滤掉嘈杂,高墙和大树遮去寒风,因而这棋子敲击棋盘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将军——
施胜一:好你个老任头啊!啊……居然背着我钻研棋艺了,现在都可以与我分庭抗礼了都。(挤着花衫长音,抖着花腔)
任贵生:非也……(净角重音相合)我哪有时间钻研棋艺呀,为孙子满月酒的事都快给我愁白头了。(苦涩一笑)
施胜一:孙子满月酒你愁个啥?难不成是你儿子?(狡黠坏笑)
任贵生:你小子这嘴里吐不出‘象’倒是能吐出‘士’呀(愠然笑起,故意将‘士’字的去声拐个弯)
谈笑间施胜一冷不防一个高吊马,长车夺士致命绝杀。
任贵生:没亏说你吧,你小子还真跟‘士’杠上了。(仍旧将去声拐着弯讲出,二人嘿嘿笑起,复盘再战。)
当头炮——
施胜一:说正经的啊,你说你愁个啥啊老任?在这么大酒店挂着保安,娃娃满月酒在你们酒店办那多有面!
任贵生:那酒店有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那办酒席把我卖了也不够。
施胜一:我看你是拉不下脸吧老任,半个月前我给一对新人算日子,就是被请在你们酒店吃的桌,事后我才打听到新郎的父亲是你们店里的电工老詹。哎呀,那天虽然晚上十点多才吃饭,可那个丰盛呀,啧啧……(说到兴致处,不自禁闭上眼咂其嘴来)
啪——
牛三:弟兄们给我打,打死打残算我牛三头上。
牛三率先拎起油乎乎的大手朝施胜一脸上糊了一巴掌后,叫嚣怂恿众人对其殴打,一时间拳打脚踢扭在一团。
任贵生:你们干什么?哎哎,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嘛。打人犯法打人犯法,打输了住院打赢了坐牢!
牛三:打这种江湖骗子能犯多大的法?老子有的是钱,打死也摆的平!
哎……啊……嗨……打斗声叫骂声响在一处。
任贵生:你们要是还不停手的话我可就报警了啊,这是人,是人啊!打坏了可就没有啦!
牛三:你算什么东西啊,老蹬玩意儿。给你脸色了是吧,披着个保安皮还真把自己当成公安了啊,再逼逼老子连你一起打!
人人常欢笑,不要眼泪掉,时时怀希望,不必心里跳……一曲《世界真细小》顷刻间掩盖住几人的厮打喧哗。不一时,从硕大的垃圾车副驾上下来一位须发浓密的彪形大汉。
萧玉麟:都给我住手!
牛三:呦,今天还真是奇了怪了啊,小保安、收破烂的都敢出来管爷几个出来耍了呀。
萧玉麟:光天化日之下,聚众围殴孱弱老人,你们眼中还有法律还有道德吗?(说着便走上前去)
牛三:别他妈的给你三爷拽这文绉绉,今天三爷不好好让你们这些不睁眼的东西长长记性我这三字就倒着写!
牛三说着便已上前,奈何拼尽全力只是扯开大汉的黄绿色工作服而已,大汉如同一堵高墙般纹丝不动,尔后一个进步、沉肩,顷刻间便将牛三摔出两三米远,肥硕的牛三便如同被竹竿打下的红枣,一直滚到墙根方才止住。
牛三:弟兄们,扁他!给我照死里打!谁他妈今天敢出工不出力,老子回去就办了他!
正在围殴施胜一的几人顷刻间放下老施围拢过来,任贵生趁机赶忙上前把老施扶起靠墙。
在那人世间,互助、共济,应知人间小的俏……迎着《世界真细小》乌拉拉的悠扬乐曲,硕大的环卫车上主驾驶位置走下一人,随着此人下车,车头如释重负般微微上扬,此人看似腿上有疾,一高一低缓缓走向众人,强大的压迫力促使蓄势待发的众人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好一个两米开外的粗犷汉子!
唐骁:萧科长,听说有人要让你长长记性,兄弟我很是好奇就凑过来看看,也好做个见证。这位三……哦,三爷,您老忙你们的,我学习学习经验哈,继续继续……
牛三:不知道两位是耍哪片的,不过我劝你们少管闲事。这狗日的骗子给我算的今日装修,可那门头大柱子刚一钉上,装修工人就给摔骨折,你们说说,这不收拾他成不成?
萧玉麟:老师傅,你看日子收了这位牛老板多少礼金?
施胜一:哎呦……要他三百,最后划价到一百五,这可是良心价啊!您不知道,他这个烧烤店正对消防局,这不是明显犯冲嘛,水火无情相生相克,水大克火火大抗水,然其坐东面西无可补之火,只得补东方之木,以木助火相抗大水……
牛三:你个死骗子还敢说这些,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萧玉麟:都别再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居中调解一下,牛老板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终究是无稽之谈,料想这区区摆摊糊口的老师傅怎有推算吉凶之能,况且你也出过气了,若再纠缠不休只能说是你小肚鸡肠;老师傅,常言道祸从口出,若无那金钢钻切莫乱揽这瓷器活,这顿打我看也不重,只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吧,若再喋喋不休亦显得功力不够。
众人默不作声,只有垃圾车上传来的:世界真细,小、小、小,小的真奇,妙、妙、妙……
萧玉麟:牛老板,打也打过了,我看这礼金就别再要回了吧,权作医药费得了。
牛三:几个小破钱谁看在眼力,要这钱?呵,我牛三是丢不起这人。
萧玉麟:老师傅,挨也挨过了,我看也别再报警纠缠了吧,买些补品多晒晒太阳。
施胜一:小伤,身子骨硬着呢,我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
牛三:你他妈的再说一遍!你不小肚鸡肠?是你让着我?今天算你这鳖孙走运,不是看这俩兄弟的面子,今天老子腿给你打折。没用的东西!
萧玉麟:好了,那就这样说吧!人无信不立,今日既已和解,来日莫再生事。
牛三:一口吐沫一个钉,告辞了(一个抱拳后带众人离开)
施胜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玉麟迈开步子走至施胜一坐靠的墙壁,弯下巍峨的身躯,伸出大手如同逮小鸡般抓着他厚厚的棉衣将他提起来放于矮凳上。熟料自己过于高大而对方又是坐姿,这一躬身不打紧,上衣口袋里的工作证便从被牛三扯开的工作服中滑落,施胜一一个激灵,在被提起的瞬间将工作证抓在手中。
任贵生:谢谢两位大兄弟仗义出手,这世道你们这样的好人不多了呀。老施你坐好,我看看伤到骨头没有。
施胜一:大恩不言谢,我施胜一虽然只是个走江湖的相师,却也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萧科长,在下就为你免费算上一算。(将手中打开的工作证合上后递于萧玉麟)
任贵生:老施!你就别再逞能了,快歇着吧,大兄弟们还得去忙呢,谁有时间听你在这掰扯。
施胜一:市政局协助环卫局垃圾分类科室的萧科长,1983年6月29日乾造,想来你们公家单位多用阳历,推得阴历五月十九,癸亥水命大海水,年月日既定,癸亥、戊午、戊子三柱已成,再从你现在的工作反推的话,在下料定阁下必为卯时所生,如此一来年柱癸亥应正财,月柱戊午照比肩,日柱戊子伴印禄,时柱乙卯对正官。文官武相多忠义,一诺千金兄弟广。双刀羊刃坐双亡,多亏将星来帮忙。奈何水清无鱼、钢硬易折,一身才具为性格所累呀,好在印星、官星拂照,虽说凡事亲躬劳累,终究官运常驻可保一世平安……
萧玉麟:老师傅,玉麟尝闻行医者讲究望闻问切,我想相术者亦当如此。观其容貌气色辨其心性气量,无德者不与相,无量者亦不与相,如此即便信口纰漏终不至灾祸加身。后会有期。(抱拳告辞,一番辞藻羞的老施满脸通红)
唐骁:你这位老先生,不问清阴历阳历就乱算一同,难怪挨打……(萧玉麟微一侧目,唐骄立时低头不语,小跑前去开车)
又有阳光照,兼有朗月耀,良朋同欢聚,相依相对笑……《世界真细小》呜呜啦啦的声音再度响起,20方的大车沉重地缓缓前行,聚拢过来的司机朋友意犹未尽地快步踱进各自车中,排成长龙的车队终于响起嘀嘀答答的催促号角勇往直前。
任贵生:好在没伤到骨头呀,三七三钱、姜黄两钱、重楼、冰片各一钱,以白酒三两化开擦拭,数日便可痊……
施胜一:好你个老任头啊!我算你这命也不是干保安的呀,药方你都知道,老实说,来城里干保安之前是干什么的?
任贵生:你可别说笑了老施,我懂个球啊。跌打扭伤谁不知道咋弄?这不是能省点钱嘛,农村人都是这样自己弄得,你要是不相信那你就自己买点药得了。对了,刚那个大高个说起阴历阳历的时候,你嘟囔什么制啥,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被打迷糊了。
陈寡妇:咯咯咯咯,能把他打迷糊?老施吃的就是这碗饭呀,几天不挨打皮就痒,现在呀早练出一副不怕开水烫的铜头铁臂喽……
施胜一:不知道眉眼高低的骚寡妇,你嘴是不是又痒啦?看我今天晚上怎么收拾你!
陈寡妇:瞧你那软不拉几的样,还收拾我?你呀,全身上下也就占个嘴硬。
施胜一:俺大老爷们聊正事呢,不给你这坐地吸土的老娘们瞎呲。(陈寡妇不示弱地回了一句,施胜一假装没听到并不答腔,小寡妇念叨几句后自顾自做起针线,施胜一则认真地对任贵生说道)
施胜一:是食神制杀!若萧玉麟工作证上是阴历的话,那就是阳历1983年8月7号,若时辰仍旧是卯时的话,便成食神制杀格!年柱癸亥七杀,月柱乙未食神,日元丁卯身强旺,时柱癸卯又是七杀,杀旺无财冲,无枭遏,看似暴戾难驯,却有食神制煞而化为己用,其格实乃大贵格呀!
任贵生:七杀如此厉害,这食神究竟制得住吗?
施胜一:兄台有所不知,且听在下为您道来……(花衫花腔再度响起)杀者煞也,煞者杀也,无论是渊海子平还是三通会命都对杀神甚为看中,七杀者犹如虎狼之爪牙,亦如破阵之雄兵,然器物锋利必为双刃,制不住的话被七杀反噬戕害,制得住则可大富大贵,而能制服七杀的却只有国印与食神,前者顺治化煞,后者逆制克煞,克化得当之人,非为王侯必成将相呀!
任贵生:看来脑子没被打坏,这我就放心了。若是真照你说的这么邪乎,算起来全国这天、这时辰生的人多了去了,都成了王侯将相,那抬轿的可就明显不够用啊。再说这太平盛世的哪里需要这等杀气。
施胜一:你小子瞎说什么呢,真以为那牛三是什么大耍啊?带来的都是店员!尽是些是出工不出力的主儿,否则我岂会善罢甘休!
任贵生:好了好了,时间还早,再战一会。(不等陈寡妇哂笑正欲接话,任贵生抢先开口)
施胜一:下午还得去接房东家娃娃下学,你可得帮我看着点时间啊老任。
任贵生:放心吧!当头炮——
屏风马——
萧玉麟:小唐、小宋,这车送完后你俩先去吃饭,吃完饭休息会后下午与小元合兵一处,把东边那片饭店的餐厨湿垃圾集中收集一下。
唐骁、宋威:好嘞,科长。
宋威:唐哥,稍微快点,瑾礼的家长会快开始了。
唐骁:这路上堵的,只恨开的不是装甲车啊!(说完二人笑将起来)
萧玉麟:公车岂可私用!前面靠边停车,你们把车送去中转站后吃饭,休息会儿后下午单位门口集合。
唐骁:科长,也就你把咱这车当成公车,被人看来就是一收破烂的。我那小屁妮才三四岁,让她坐,嫌丢人死活不坐。
萧玉麟:那也不行!别人怎么想,我们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我们得问心无愧,得对起这份责任。(沉默了一会)菲菲这么小家碧玉的巧丫头你让人家坐这车,说几次了,有个丫头后改改你这操(阴平调)劲。
唐骁:科长你不也是这样嘛(小声嘀咕,三人哈哈大笑)
萧玉麟:前边停车吧,再往前走就绕远了。
万里难阻隔,心里情长照,应知人间小的俏……垃圾车拐过路口扬长而去,寒风扫着枯黄蓬松的梧桐叶划得路面沙沙作响,萧玉麟等待的出租车或许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