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虞廷

水肿

魏某，女，52岁，1963年诊。全身浮肿，头面上肢尤剧，小便短赤，胸闷微喘，无汗，恶风寒，脉弦紧，苔薄白。前医曾投五皮饮加麻黄、杏仁（麻黄七分，杏仁、陈皮、大腹皮、桑白皮、生姜皮各三钱，茯苓皮四钱），服3剂未见效应，浮肿反而加重。按脉论证，上方开鬼门、洁净府，原属正法，唯麻黄开肺之力，当假以重权，以冀一鼓荡平。随用麻黄二钱，余药均同上。服后温覆以取微汗。连服2剂，小便清长，肿消喘平而愈。

金某，男，60岁，门诊号6748，1958年8月26日诊。水肿自下而上，渐及腿股，腹部胀满，面黄且浮，小便短赤，食欲不振；六脉濡弱，舌苔后半薄黄。此脾土虚衰，水湿不运，拟运脾逐湿为先。处方用土炒于术、泽泻、木瓜各三钱，苍术、川朴、槟榔各一钱半，茯苓四钱，大腹皮二钱，陈皮一钱，赤小豆、米仁各六钱。服6剂后，肿胀均消，面浮亦退，小溲清长，食欲略振；唯每至午后足胫犹感重滞、微肿。乃脾阳不振，当以温补继之，前方去木瓜、槟榔，加党参三钱，黄芪、巴戟肉各四钱，续服3剂而瘥，再服3剂痊愈。

魏案身半以上肿甚，且有微喘无汗、脉弦紧、恶风寒等表证，乃肺失清肃，不能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故关键在重用麻黄，温覆取汗，以开表肃肺。但用药量不中鹄，箭成虚发，骆师加重麻黄用量，获效便捷。有是证，用是药，辨证求精，而用药须准，不可一见不效，随即改弦易辙。金案属虚属寒，为阴水。脾虚不能制水，而肾阳未衰，先以胃苓汤加减培脾逐湿着手，伺水势已定，则以参、芪易槟榔、木瓜，一变前法为温补善后。

骆师治疗水肿，首别阴阳。阳水为热为实，大法宜清疏利导；阴水为寒为虚，宜温补兼以利水。次分经络脏腑，本《黄帝内经》“诸湿肿满，皆属于脾”、“其本在肾，其末在肺，皆聚水也”之旨，着重在肺、脾、肾三经。若肺失清肃，水之上源不清，症见恶寒发热，自汗或无汗而喘，脉浮，小便不利，上半身肿甚，治当发汗利水，用越婢汤合五皮饮、五苓散之类。若脾经湿热蕴蒸，水湿运行受阻，症见肢体肿满，上气喘逆，烦渴，小便短赤，或大便秘结，舌红、苔黄或厚腻，脉象滑数，治当清利水湿，用五皮饮重加白茅根、冬瓜皮，或热胜于湿，再加芩、翘之属，湿胜于热，再加防己、赤小豆之类，甚则再加甘遂、商陆等峻利逐水。若脾土虚而不能制水，症见腹胀肢体浮肿，面色萎黄，倦怠纳少，便溏溲短，脉弱、苔腻等，治当温运脾阳，行气利水，用实脾饮，或真武汤加苡仁、怀山药、鸡内金、巴戟肉。若肾阳衰弱，命火势微，症见足胫酸软，腰腿沉重，四肢不温，浮肿以下肢或足跗为甚，按之凹陷不起，小便清白或不利，或频数；不渴或渴喜热饮，脉沉细或迟，治当益火之源以蒸动水气，用济生肾气丸重用附子，加干姜、椒目或杜仲、巴戟之类。

对于《金匮要略》“腰以下肿，宜利小便，腰以上肿，宜发汗”的说法，并不拘泥。必有表证可循，方用汗法，亦常兼以利水；不尔，虽腰以上肿，亦并不用汗法。骆师治疗水肿、并非以利水和肿消为满足。若水肿减退过半，即根据具体情况，酌加调补，使正气易复，脾得健运，则水肿易愈。水肿退后，仍当审其阴阳所偏，补益调养，以杜后患。总的是掌握利尿为主，汗、下通其变，温补善其后的法则。

（1966年3月号，冯汉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