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神经外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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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爱因斯坦曾说“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是世界是可知的”。人类的神经系统感受(sensation)和感知(perception)这个世界的信息及其意义,并做出行动,从而完成不仅认识世界还能改造世界的“环路”进步模式。
功能神经外科学(functional neurosurgery)在20世纪中叶之前被称为生理神经外科学(physiologic neurosurgery)或应用神经生理学(applied neurophysiology),是运用侵袭性方法治疗神经系统功能紊乱的学科。相对于药物治疗(pharmaceutical treatment)的概念而言,侵袭性治疗(interventional treatment)又称介入性治疗,包括手术和经皮穿刺技术。
神经系统的功能紊乱有不同角度的分类和区分。感觉功能紊乱导致疼痛;运动功能紊乱导致运动障碍病;自主神经功能紊乱导致胸闷、心慌等心脏神经症和胃痛、胃胀、腹泻等胃肠神经症,这些内脏症状还往往伴随情感反应;而高级脑功能的紊乱,则会出现精神和心理问题。从神经系统功能紊乱的发生部位进行区分,包括:①中枢神经功能紊乱,如帕金森病、癫痫、肌张力障碍和精神疾病的脑功能紊乱,以及截瘫后疼痛的脊髓功能紊乱;②外周神经功能紊乱,如三叉神经痛和面肌痉挛等脑神经病,坐骨神经痛和截肢痛导致的脊神经病;③自主神经功能紊乱;④神经系统支持结构的病变导致的神经功能紊乱,如小关节综合征和椎间盘突出症。当然,疾病分类学的最高境界是能够从病因上进行分类和命名,遗憾的是目前很多疾病的病因尚不清楚。
患有神经系统功能性疾病的患者占总人口的10%以上,需要介入性治疗者达数千万,而能够通过外科手术获益的对象保守估计也有500万之多,这个数字大约是脑肿瘤患者的10倍。如此巨大的医疗服务需求不容忽视,历史性的学科发展机遇更不容错过。
任何一门学科都有其科学性、系统性和完整性的要求和发展期许。入门者需要一部教科书,执业医生需要一部工具书,研究者需要一部参考书,这是一件利在当下、功在长远的学科发展大事件。于我而言,功能神经外科领域20多年的学习、研究、实践和教书育人的经历,对其热望更甚。
1994年,我在美国Johns Hopkins医院第一次接触到立体定向手术,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值得我全身心投入的领域。我的入门书和经典教科书,是莫斯科神经外科医生Edward I. Kandel的专著《功能和立体定向神经外科学》,由Johns Hopkins医院神经外科教授A. Earl Walker编译成英文。这本1989年发行的版本至今还常常摆在我的案头,反复阅读,总有收获。从Johns Hopkins医院开始,每次手术之后会循惯例总结记录,多年来还始终保持一定强度的文献跟踪,随时摘录要点。时间久了,撰写中文专著的念头就来了。早期并没有完整的计划,想到哪儿写到哪儿,认识到哪儿就积累到哪儿。离开Johns Hopkins医院时,文稿已有10余万字。在加州Loma Linda大学医学中心工作2年,担任Robert P. Iacono教授的助手,全面的临床诊疗工作使我的写作开始加速,文稿增至30万字左右,再加上大量的图表和影像资料,我的“存货”厚达一尺。
1997年底和1998年初,我应邀回国,先后帮助西安唐都医院和广州南方大学珠江医院创建帕金森病中心,写作暂时中断,但对于国内功能神经外科领域的水平和发展状况则有了更为现实的认识。
1998年5月,应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的邀请,我正式归国。在当时“积极吸引优秀留学人员归国”的政策氛围下,我想创办研究所的提议很快得到北京市政府和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并被正式批复。有一个小插曲值得一提,研究所申报时最初的名称是“北京立体定向神经外科研究所”,后改成“北京立体定向和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为此,我专程从美国写信回来,建议名称定为“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信中表述了功能神经外科是一个疾病治疗的范畴,立体定向是功能神经外科领域中运用的技术之一,若以技术名称命名则将局限未来学科发展的空间等考虑若干。当时看来这一小插曲或许无关原则,现在回头看,我们的选择是极其正确的,也是符合学科发展的逻辑和国际潮流的。
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的首任所长是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外科主任丁育基教授,我任副所长和神经外科副主任,丁教授说他要帮我“适应国情、适应环境”。2000年,丁育基教授退休,我接任所长,功能神经外科也从神经外科中剥离出来,独立建科,我担任主任。我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3年中主刀完成了1000多台手术,为研究所奠定了坚实的发展基础。赵国光教授是第一个接替我主刀立体定向手术的医生,我腾出手来,将工作重心转向癫痫、慢性疼痛和神经调控等业务的开展。与此同时,团队壮大了,研究所成为学科发展平台臻完善,我的著书梦想又回来了。2007年,恰逢研究所成立10周年前夕,我开始组建编著团队,委托陈富勇博士担任协调人,半年有余,50余万字的初稿完成了。然而,我还是感觉离“经典之作”的目标有距离,忍痛将出版的事压下了,等待时间的雕琢和打磨。
谁知这一等又是10年!
过去10年里,我不断地得到同仁的鼓励和建议,进修生和研究生,以及每年的讲习班学员都会索要参考书。人民卫生出版社郝巨为编审长期跟踪我们的动态,每次见面他总是给我鼓励和指点,终于让我摆脱了完美主义个性与学科发展阶段性认识之间的纠结。历经20余年断断续续地编著和积累,《功能神经外科学》出版工作再次启动,我委托乔梁博士作为助手,做繁复的协调工作。对于本书的编著和参编者而言,此次已不再是简单的续写,而是推倒重来,重新出发。因为技术发展了,理论进步了,数万例手术的临床经验的积累,我们的认识水平也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考虑到本书的系统性、内在逻辑性和沟通成本,编者以我历年来的学生和同事担任骨干编委。他们伴随着研究所一同成长,经历了功能神经外科快速发展的习练,早已是各个疾病领域的知名专家和学者。少数编者则来自与功能神经外科领域密切相关的学科带头人,如癫痫内科、神经病理和神经影像等。
本书共7篇58章150余万字。不仅包含功能神经外科相关的解剖生理背景知识,也详尽地介绍了运动障碍病、癫痫、慢性疼痛、神经脊柱以及其他疾病的临床表现、鉴别诊断和治疗技术。此外,将本领域国内外普遍应用的仪器设备做逐一介绍,希望为同行开展工作提供参考和便利。编著团队秉持纵向的历史梳理和横向的全球视野并重,理论阐释和临床实践相结合的理念,希望借此脉络织就功能神经外科领域的全幅画卷。
终点即是起点。本书出版后期待来自各位同仁的意见及建议、争鸣与批评,我谨代表编著团队由衷地表达感谢。不仅如此,我们还将邀请有志之士,参与本书的修订和再版工作。我们坚信,伴随科技发展的步伐,坚持分享与互动,方能进一步完善《功能神经外科学》一书,使其成为功能神经外科领域的经典之作。也唯有此,才更有益于服务患者、有益于科学发展、有益于人类对于自身的理解。
就在本书即将付梓之际,传来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产品阿尔法狗对战人类围棋顶尖高手的消息。赛事举世瞩目,结局预料之中,人类遭遇阿尔法狗的无情碾压。据说这还不是将来最厉害的技术,科学家们更看好脑机界面(brain-machine interface)。这个星球上数十亿高级动物在“阿老师”面前,内心不仅仅是沮丧和恐慌,还有不可名状的憧憬与兴奋——世界是可知的,人类自身能力的局限性若假以人工智能、脑机界面的强大能力,未来已来,一切皆有可能!虽然,爱因斯坦没有给出技术路线,而我们则将携手工程师开辟功能神经外科的全新领域,成为连接人类想象力和行动力的伟大工匠。
李勇杰
2017年12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