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甲字卷 婚姻之事
“母亲,时间也不早了,我在床上也睡不着,自个儿起来的,云裳难道还能把我绑床上不成?”冯紫英假作没有感觉到母亲的不满情绪,自顾自的道:“昨晚儿的确喝多了一点儿,……”
“哼,紫英,你母亲也是为你好,你年龄要说现在也不适合饮酒,这贾琏也是,怎么就……”冯唐也摇摇头,“贾琏这么专门请你赴宴,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情,无外乎就是道谢,另外也亲近一些罢了。”冯紫英迟疑了一下,才又道:“琏二哥倒是问起我的年龄以及家里有否替我考虑婚事的情形,……”
“哦?”冯唐和段氏都是一怔之后,交换了一下眼神,段氏才道:“老爷,莫不是贾家想要和咱们家结亲?”
冯唐也有些犹疑,贾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贾赦只有一个庶女,贾政倒是有一个嫡女,但是早就进宫当女史去了,年龄也不合适,自然不可能,剩下一个也是庶出女儿,要和自己结亲,这就有些不合适了。
段氏显然也是知道这些情况的,脸色垮了下来,“老爷,这贾家怎么能这样?我们家紫英如此人才,岂能娶他们家庶出女儿?”
冯唐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自家夫人的这个态度,换了在一个月前紫英还未去山东之时,只怕也不敢说这话,没准儿还得要掂量一番,甚至就喜滋滋的去找人说媒了。
但现在世异时移,自家儿子山东一行回来,声名大噪,据说连皇上和阁老们都知道了,现在更是要去书院读书准备考举人进士,段氏更是把儿子当成了宝,居然开始嫌弃起贾家女儿不是嫡出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自家儿子真的考中了举人,只怕这门亲事就真的不合适了。
“那贾琏没有明说吧?”沉吟了一下,冯唐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父亲,我暂时不会考虑这事儿,一切都要等到我考上了进士之后再来计议。”冯紫英态度很坚决。
“进士?!”冯唐和段氏都吃了一惊。
儿子要去书院读书,那是好事,如果能够考个举人回来,那就是冯家祖坟冒烟了。
要说进士,那就真的太难了,冯唐和段氏都从未想过。
便是冯紫英提及,冯唐和段氏也都是觉得那不过是儿子用来自我激励的一个噱头罢了,未曾想到儿子好像还真的有这个雄心壮志。
“父亲母亲,儿子此次去青檀书院读书,怕是要好几年,后年秋闱我是肯定要去考的,至于说春闱,我估摸着恐怕就比较难了,或许要考两三次都未必能行,……”冯紫英对这个问题还是认真思考过的。
监生的优势就是直接跳过了秀才这一门槛,事实上考秀才并不比考举人轻松,多少人考到四五十岁都还是一个老童生,足见这里边的艰辛。
从六岁开始读书,这么些年冯紫英自认为基础还是有些的,但是科考其实就和现代高考相似,有时候不是你书读得好就能中举的,但这里边仍然要很多门道,这一点他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或者说对考举人,他略微有些把握,但是考进士,那就真的不好说了,还得讲运气,所以只能说花上几年时间来多试那么两三次。
他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等事情上,但是当你了解到大周王朝的政治运作模式之后,冯紫英知道恐怕要最快速度融入并进入到最核心的政治中心去,恐怕考进士还是最便捷的渠道。
“两三次?紫英,若是能考上进士,便是花上一二十年来考,那也是值得的。”冯唐叹了一口气,“只是这进士恐怕不是那么好考的,爹是怕你考到后来自己都会没信心的,我可是见了太多你这种一开始雄心万丈最终偃旗息鼓回乡的。”
“父亲,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冯紫英当然知道这里边的难度,但现在这条路他必须要走。
“好吧,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心,爹当然支持,你就好好去书院读书,其他事情不用多考虑。”
冯唐注意到对面段氏不善的眼神,又踌躇了一下。
“这样,你不是后年秋闱么?若是秋闱能考上举人,那爹答应你暂时不替你安排婚事,嗯,春闱,次年若是没把握,你十八岁时考第二次,那个时候恐怕也该有个说法了吧?”
这年头男子一般说来成亲也就是十四到十六岁之间,十八岁就算是比较晚的了,而超过二十岁尚未婚配的很少见了,除非是有特殊情况或者就是家境太差娶不起媳妇的。
冯紫英也懒得多争辩,五六年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那时候能变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
“爹,娘,我去书院读书,但是每旬都有一天假期,我都是要回来的,我那院里的一切都照旧,不动。”冯紫英看了一眼母亲,“云裳和瑞祥我用惯了,就让他们跟着我,昨日的事情是孩儿有些孟浪了,多喝了两盅,以后不会了。”
冯唐和段氏都有些惊讶。
儿子认错了,这可真难得。
自打儿子从山东一行回来之后,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成熟了许多,说话行事都自有一股风范了,弄得冯唐和段氏在与儿子商谈很多事情的时候也经常不知不觉的跟随着冯紫英思路在转。
有时候反应过来时,基本上都形成了定论了,再一回味,也觉得儿子所说的也的确有道理,于是对儿子的很多意见都格外重视起来了。
像这等主动认错,便是以往都极其稀罕,今日却有了,连冯唐都忍不住打量了一番段氏,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儿拿捏住了儿子的要害,逼得他认错。
段氏其实也一下子就回过味来,脸色复杂,轻轻哼了一声:“行了,你也别在我面前装了,瑞祥昨晚送你去贾府,都不知道叮嘱你?他就没错?云裳这丫头成日里嘴巴不饶人,日后怎么在你屋里呆着?我本说打发她去后房,……”
“母亲!”冯紫英眉毛微微一扬,他可不是贾宝玉,面对长辈不敢据理力争,自家屋里的人都护不住,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可能是也感受到了冯紫英的不悦,冯唐睃了妻子一眼,淡淡的道:“好了,铿哥儿,你屋里的事儿都不动,不过你自个儿要管好,我知道你是个有定见的人,不过你自己有主意,不代表你身边的人也都行,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谢谢爹和娘了。”冯紫英赶紧起身道谢。
要说他这已经是侵蚀了母亲的内宅管理权了,府里的仆从小子丫鬟婆子,论理如何安排打发都是段氏的权力,轮不到冯紫英来插话。
不过冯唐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瑞祥和云裳都很照拂,所以也才插话,免得妻子若是不醒眼和儿子僵起来就不合适了。
见儿子起身躬身道谢,段氏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她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尤其是这段时间变化。
不过纵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那也得讲规矩,这冯府里的事情,自己还没有交权,那就还轮不到儿子来指手画脚。
既然搞定了事情,冯紫英自然不会在父母面前多逗留,找了个借口便溜了。
“夫人,紫英大了,有些事情也得要照顾一下他的情绪和面子,我知道你是为他好,但他的性子你也知道,而且这段时间里他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所以么,有些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由着他吧,左右他也马上就要去书院读书了,平素也没几时回来。”
冯唐的话让段氏也是叹了一口气,“老爷,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疼他?你也知道我是为他好,瑞祥也就罢了,云裳那丫头生就一副狐媚子模样,都说那长大了更不得了,得刮骨吸髓,一般人哪里承受得起?张太医那边教的习练法子,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我们冯家就只有这一个独苗,可不能被这些个狐媚子给祸害了,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云裳进他的房!”
冯唐皱了皱眉,“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云裳那丫头也不过就是比府里其他人生得俊俏一些,怎么就成了妖精了?我看那丫头的性子不是那种人,还有,紫英的性子,我信得过,不必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