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水

层云万里，有人应召而来，由远及近。

只不过他踏的不是剑，而是一杆毛笔。

翠竹化玉管，绝代四德全。挥洒墨如意，苍毫劲健欢。轻描凤漫舞，龙跃若惊天。千古留佳作，神颖传万年。大抵说的便是这支笔吧……

他是个儒修。

“博衍拜见师叔祖。”那人面容清隽，儒巾博带，衣衫严整，一丝不苟。礼数更是十足周全缜密。

“不必多礼。”徐闻笑容温和，右手虚抬。

博衍摇着头，一本正经道：“道德礼仪，非礼不成，不可违也……不知师叔祖召弟子前来所为何事？”满口仁义道德、之乎者也，俨然一副书本成了精的样子。

“确有一事……”徐闻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仅弯了弯嘴角，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是，弟子明白。”博衍领命后，矩步方行，走到慕雅身边，神情肃穆道：“姑娘，请……”

慕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徐闻。见徐闻微笑颔首，便不再犹豫，跟随那男子步上飞行法器。

博衍向师叔祖辞别后，毫笔腾空而起，迅疾如飞。

青年目送少女离开，伸出手，对着她远去的背影，凌空虚虚一点。秽污瞬时如风卷残云，被涤荡一空。

徐闻现任玉衡星峰峰主。资质天赋之卓绝，修为境界之渊深，丹阵符器之造诣，可以说，在同一时期的修士中，几乎无人可出其左右。然而在入道前，他乃是不世出的神医。生死人，肉白骨。机缘巧合，得以步上修真之途。因此，溪苏携慕雅前来寻他，他一点都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以他徒弟那清冷的性子，竟愿耗费心力，为一人运筹谋画。所做的虽不多，但也难能可贵了。

复观那女子，也确实是奇异非常。其它先暂且不提，单说她腕间那轮可以收敛气息的玉镯，在一般人眼里，便非凡品。

这世间敛息决常有，而敛息材料不常有。它们能自发消敛气息，难以被神识探知，因此极为难寻。即使用途鸡肋，即使她身处凡界，但也难保不会偶遇心术不正、临时生意，起杀人夺宝之心的修真之人。更何况那镯子真的只有敛息这一个功能么？徐闻不认为事态会如此简单。她整日戴着它招摇过市，是如何得以安然无恙至今的，当真只是运气使然？她何故流落深山？她口中的家乡又在何处？她会与……那件事相关么？

她若没有仙资也就罢了，遣人将她送回凡界，许她一生富贵无忧便是。可她若是能够修仙，日后免不了要多看顾一些。无论是友是敌，放在眼皮子底下总归是上策。

现下她耳不能听则意味着口不能言，待到几日后自会有定论。

他负手立于岩崖边，看着远方云舒霞卷，雾涌云蒸，神思渺远。

这太和的风景，百年来都不曾有过什么变化……

慕雅发现自己身上忽然焕然一新，纤尘不染，心下微暖。

下一站，她会去哪里，能否再让她还能遇见……

毫笔犹如游云惊龙，冲云破雾。云下的空中，人渐渐多了起来。

慕雅时不时地看见有其他弟子御器而过。剑、舟、扇、笛、碗、葫芦……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看得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激动不已。

一刻钟后，一座浮岛映入眼帘。

岛上朝云叆叇，暮雨霏微。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掩映在藤萝绿竹，青松翠柏之间。奇花异草，忘却季节，忘记时间，竞相开放。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梦回蓬莱遗境。

二人落在一座朱红色大殿庭前。大殿约莫20来米，除了正殿之外，两侧还各有一偏殿。金顶槅门，飞檐翘角，古色古香。顶端悬有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至道学宫。

慕雅随博衍拾阶而上，步入主殿。

殿内轩敞，整齐地排列着大几十张书案。书案大约两米长，每一张上都摆放有文房四宝。

博衍取出赜灵珠，准备让慕雅先测灵根。他始终铭记着师叔祖的嘱托，一刻也不曾忘记。若她没有灵根，便在合适的时机，将她送回凡人界，确保她一世平安喜乐。

圣人曰：“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因此对于慕雅有没有灵根这件事，他没有依据，不会也不想妄议。他只知道，芸芸众生之中，有灵根者千中无一。

慕雅看着博衍掌中的水晶球，眼睛里有藏不住的光。这就是传说中用来测灵根的法器么？自己蹉跎了十二章，现在见证奇迹的时刻终于要到了！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慕雅抬头看了眼博衍，随后深呼了口气，伸出右手握住赜灵珠。

只见原本透明的灵珠内部凭空出现了两个小圆点，一青一黑，像清水中滴进的两滴油墨，渐渐洇开，向外溢散。颜色却未因此减淡半分，反而愈来愈浓郁热烈。黑色往下沉，青色向上浮，互不干涉，泾渭分明。直至青黑两色各占半边，将整个球体盈满。

金木水火土。在五行中，黑色是水，青色应该是……木。所以自己是……水木灵根？嗯……这灵根一听就挺环保……慕雅思绪千回百转。

很快，慕雅便知晓自己只猜对了一半。因为博衍一脸深沉严肃地纠正了她。她看他的口型，得知她乃是风水灵根。

原来，青色代表风灵根……慕雅涨知识了。真是学到老，活到老……

殊不知，博衍已经暗下主意，决定往后务必要让慕雅严谨勤奋治学，一刻也不能懈怠。他会负责督促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