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本相

“你是何人？”男子锐利的眼神审视着她。

“在下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可以为你破案提供帮助！”慕雅胸有定见。

捕头思虑了下，开口道：“这边来！”

二人走到一条死胡同的尽头。男子命人守在胡同口，问出他想要问的问题：“你知道什么？”

“我的确知道一些至关重要的线索，但不能白白地告诉你。我需要交换……”慕雅提出条件。

“你想知道什么？”男子改了口。

“我想要知道谭意歌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慕雅目光灼灼。

他也认为长乐坊花魁是杀人凶手……杨捕头神情颇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迟缓：“我查到，她以前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两年前，与郢都阮太尉家的公子产生了一段露水情缘。后来，阮公子回了郢都，再无音讯。她也是从那之后，才开始挂牌接客的。或许是因为受了情伤的缘故，由爱生恨，蓄意报复……可是……”

“可是，你怎么也查不到她杀人后留下的蛛丝马迹对么？”慕雅了然于心。

“是，你知道原因？”男子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慕雅颔首，启唇道：“查不到就对了……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在犯罪现场出现过……”

没有出现在犯罪现场……远程杀人……“你的意思是，她是靠下毒或巫蛊之术……不对不对……尸体上根本就没有下毒或中蛊过的迹象……”捕头迷惑不解。

“都不是，她是……借鬼杀人的……”慕雅实话实说。

“不！这绝不可能！”男子闻言，立马脱口而出，全盘否定。

他反应为何如此激烈……慕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秋眸深重。“你……不信这世间有鬼？”

捕头斩钉截铁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鬼神之说都是荒谬之论、无稽之谈，我怎么可能会相信？”

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思想超前啊……慕雅浅笑，发出邀约。“戌时，长乐坊门口，不见不散！”

男子寒着张脸，冷言冷语。“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能让你眼见为实的事！”

捕头不答，起步离开。

慕雅的视线循着他的背影而去，幽然道：“你最好还是来，如果你想破案的话……”

男子恍若未闻。

人呐……还真是有趣……慕雅并不觉得开心，可唇角，却微不可见地牵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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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戌时，慕雅在李少爷床边贴了符咒后，就动身前往长乐坊。

盎然夜色中，远远可见有一道黑影正伫立于长乐坊门口。

他果然应约前来……慕雅无声微笑。“你来了……”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你早知我会来……为什么……”男子转身，迎上她的视线。

“别想太多，仅仅是直觉而已……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你比我要迫切……”慕雅目光坦坦荡荡。

捕头缄默不语，未置一词。

月上中天，目标人物尚未出现。

二人索性坐在长乐坊屋顶的飞檐上，面朝着一轮偌大明月，谈空说有起来。

“正所谓，人之立志，顾不如蜀鄙之僧哉。杨捕头，你的志向是什么？”慕雅见他一副官事官办、秉公持正，也不像是会主动找话题的样子，暖场道。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吾愿以一人之力，明察秋毫，平步青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男子望着那轮当空皓月，气充志定。

“杨捕头志存高远、忠于职守，他日定能得偿所愿！”慕雅给予祝愿。

“承你吉言！”捕头侧身抱拳。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慕雅突然没由来地问了一句。“你说，此案过后，我们能成为朋友么？”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待到此案终了，我会告诉你答案……”男子眸光明灭不定。

不知不觉中，子时将至。

乌云蔽月，黑夜阴沉沉、森森然。像饕餮一样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吞没了光明。

天上的星斗似乎怕冷，又像是怕风，全都没入了黑漆漆的天幕。

地面上的树木与建筑的黑影动也不动、难以分辨，似鬼魅摆着舞爪张牙的架势。

野狗远远地、忧郁而悲哀地嘶吠着。其间还夹杂着一阵令人心悸的，不知源来的哭声。

长乐坊的后门，不知在何时被悄然打开。随即，飘出了一抹提着昏黄灯笼的人影。

“来了……”慕雅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语。拽着他的衣袖，悄悄地跟在后面。

他们跟随那道人影，七拐八弯，走街串巷。最终，抵达城西的一片彼岸花海。

花开彼岸本无岸，

魂落忘川犹在川。

醉里不知烟波浩，

梦中依稀灯火寒。

花叶千年不相见，

缘尽缘生舞翩迁。

花不解语花颔首，

佛渡我心佛空叹。

这片彼岸花海在白日里看来，自是红到炽烈，美到心醉。然而，在幽暗惨淡的夜间，这些花朵却犹如一只只从万墓之地里伸出的凄厉鬼爪。等候着过路人经过，穿刺他们的胸膛，托举滚烫的心脏。

那抹人影穿花拂茎，昏黄的灯光将她周身一小片区域照得亮亮堂堂。此外，是没有边际、没有界限、没有穷尽的黑暗。好似汹涌澎湃、危机四伏的大海中悬着风灯、漂泊不定、难以靠岸的一叶渔舟。

花海中心有五座坟包，小小的，不像是人类的。

她来到坟头，将照明的灯笼放在一边。从竹篮里取出一碗香粥，汤匙一只。用汤匙敲响了粥碗说：“猫儿们，快来吃粥……”

语毕，三只绷着一层枯黄的干皮、骨头像栅栏木刺一样，从腹部戳出的骷髅猫一窝蜂地从坟墓里钻了出来，贪婪地舔舐着碗里的吃食。

供奉完后，她嘴里念念有词，照常诅咒着。只不过，这次她又多加了一个人。

慕雅……

这些鬼物反应敏锐，慕雅怕被它们发现。因此，只是和杨捕头站在远远的地方，观望着。

看到这里，他们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原来，谭意歌是利用将上了年纪的老猫杀死，蓄养猫鬼，操纵它们的这种方法，将那些恩客杀人灭口的。

时机已到，慕雅和杨捕头走近。

鬼物们感应到了有除谭意歌以外的人接近，立刻停止进食。弓起身子，朝着二人的方向低吼着。

女子诵念的动作一顿，站起身，背影比黄花瘦。

“你们终于来了……这红尘……让我好寂寞……”她语气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