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云淇儿最近很是苦恼，小慕慕已经好久不理她了。
这几年来，她被圣医谷拒之门外不少于一百次，距离最近的那次，时隔两年多不见的小慕慕第一次出来见她，却只冷冷丢下一句话：
“云小姐往后没什么事的话，还是不要来了。圣医谷，很忙。”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忽然之间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冰冷地像是从极地挖出来的冰雕。
从前他尽管不冷不热，却还是愿意见她的，可自从三年前某一天开始，他忽然就不见她了，甚至连个理由都没有。
云淇儿很苦恼，她的追夫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掐断了？
她已经十七岁了，就算是在习惯性晚婚的江湖中，她也算是大龄剩女了。
父亲从去年起就放了话，若十八岁之前还追求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把她嫁给隔壁九州首富家的秀才表亲。
若不曾遇见慕颜，媒妁之言也没有那么不情愿。
可心里有了他，其他人便都成了宁死不屈。
“不行！”云淇儿坚定了神色，反正已经大龄剩女了，再大点儿也没所谓喽？
大不了在武林盟混吃等死养老呗~
反正现在她爹养她，将来她哥养她，再将来她哥的儿孙养她……
这么一想，云淇儿仿佛豁然开朗，太佩服自己的智慧了！
豁然开朗的智慧少女云淇儿再接再厉，又想到一个优秀主意——不是说“没什么事不要来”吗？她有事啊！
思定主意，云淇儿一个提步飞上了屋顶，站在上边往下望，嗯，高度刚刚好。
摔不了五脏六腑，摔不了脑浆迸裂，刚刚好能摔个伤筋动骨一百天~
真棒！
她望着下边深呼吸十来口，最后咬咬牙，闭了眼，呼啦一声就往下跳。
于是只听“砰——”一声闷响，接着“啊——”一声尖叫，云淇儿完美地摔了个一百天疗程起步的腿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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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圣医谷前两人高的石门题词，初小满叹了口气，举起一只手挥了挥，身后四个大汉听话地放下手中担架，担架上躺着摔断腿鬼哭狼嚎的云淇儿。
初小满很无奈，她不过是路过一趟后院，就被人逮着硬生生接了这么件差事——送云淇儿到圣医谷就医。
初小满表示武林盟中就有现成的大夫，却被云淇儿拉着衣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上面蹭：
“万一他给我治坏了怎么办？我一个大好年华青春小姑娘，从此就要变成坡脚大妈，孤独终老了，呜呜呜……我要天下第一神医给我治，我要，我就要，呜呜呜……”就此开始了惊天动地哭天抢地的戏精哀嚎。
初小满拗不过她，只好拉了四个属下亲自送她来就医。
他们在圣医谷前停下，依据传闻拉了拉石门边的麻绳。
很快，圣医谷中匆匆跑出来几名药童，也不打招呼，直接一人一角接了担架就小跑入谷。
这也不能说不礼貌，毕竟圣医谷常年各种病患上门，急性|病慢性|病，分分钟就要断气的也不少见，所以在这里，时间就是生命，争分夺秒是常态。
一众药童抬着云淇儿走后，只留了一位药童留在后边，对初小满一众人作揖行礼，道：
“圣医谷中只准一名家属陪同，哪位随我进去？”
初小满让其余四人在外等候，自己随药童入了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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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从药房里出来时，正好看见被人抬着鬼哭狼嚎的云淇儿，下意识地驻足。
云淇儿一见慕容，振奋地恨不得立马下地，顶着她那条伤腿奔到慕容身边。
奈何身为残障人士的云淇儿，莫得这个能耐，只得向着慕容伸出望眼欲穿的手，拖着哭腔：
“小慕慕，我受了重伤，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我得在这儿养上一百天才行。”边说还边难过地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嘤嘤嘤地小声啜泣。
慕容看着此情此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正想说话，就见人群之后走来一个身影。
看到初小满的那一刻，慕容神情微怔，冷了神色。但不过须臾，他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初小满莫名感受到一个充满寒意的冰冷目光，直觉向前寻找来源，却什么都没发现，只看到人群中一个颀长身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慕容没有耽搁，吩咐人将云淇儿抬进药房，初小满作势要跟上去，就见云淇儿拉住她，一双桃花眼泪汪汪含情脉脉道：
“初姐姐，药房里病气重，你就别进去了，啊？”说着，还不忘偷偷向她眨眨眼。
初小满虽不知小丫头打着什么算盘，但她也乐得清闲，便不跟进去了。
云淇儿被人抬进药房时，慕容却落后半步，在经过初小满身边时，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声音寡淡寒凉：
“他护你而死，你倒活得自在。”
初小满冷不防地被这一句愣在原地，脑海中闪现出东方故的身影。
确实，以东方故的功力，就算中了毒无法保全所有人，但如果殊死一搏，哪怕身负重伤，也不会让自己葬身当场。
是因为将半生功力都给了她，才保不住自己最后一线生机。
初小满神情有片刻的呆滞，胸口中仿佛积压了黑色的泥浆，堵得她喘不透气。
可这件事，圣医谷掌门怎么会知道？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记忆里那个戴银色面具的疏离男子，与神医慕颜的身影完美重合。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
难道……
许久后，待她回过神来，刚才的人已经进了药炉，毫不留情地将她关在门外。
·
药房内，药童们将云淇儿放到病床|上，就听慕容淡淡道：
“交给我吧。”
为首的一个药童有些犹豫：
“可是二皇子那边……”
“你们看着办吧。”
慕容没等他说完，平淡地打断，好像一朝皇子对他来说完全无足轻重。
药童忐忑地看了一眼掌门，又看了一眼病床|上那姑娘，犹豫了片刻，终是拉了其余药童硬着头皮出去了。
他们心里惶恐，昨晚皇帝最宠爱的二皇子中了毒，连夜送来圣医谷就医，掌门忙活了一晚上才将他从生死线上拉回来，但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
于情于理，都是那边更重要啊，掌门这样弃皇子于不顾，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整个圣医谷都得跟着陪葬。
可是他们不敢多说什么，掌门近几年来愈发奇怪了，尽管面上常带笑容、依旧如春风暖阳般温和待人，可站在他面前，就是让人没来由地汗毛直立，生怕喘错一口气。
在这样阴森森的掌门面前，他们哪敢说一个“不”字？
待人都出去了，一直在悄悄朝这边偷瞄的云淇儿，唰地一声乖乖闭上眼睛。
慕容缓缓朝她走来，瞥了一眼她因为用力紧闭而颤抖的眼睑，连自己都没察觉地嘴角微微扬了些许。
“摔断腿，你好像很高兴？”他淡淡道。
云淇儿闻言睁开眼睛，一脸心虚：
“没、没有啊~怎么会呢~我多诚实一孩子~”
慕容挑了挑眉：“我说你不诚实了吗？”
“啊……”云淇儿半张着嘴，尴尬地笑起来。
慕容没再理她，看着她被高高架在桌上的伤腿，薄唇紧抿。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伤是真的。
慕容认真给她看了看，写了张药方让人煎药，自己则静静地坐在她身旁，听她久别重逢格外话唠的叽叽喳喳，从三年前一路叨叨到今天早上。
慕容全程没有说话，只静静看她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眼底无尽的耐心。
最终结束云淇儿无止休的话题的，是一碗阵痛安眠的汤药。
在药的加持下，云淇儿说着说着就没了声。慕容看过去，见她安静的容颜，绵长的呼吸。
“说这么多话，会累吧？”不知道怎么的，慕容心里蹦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他从柜子里拿了棉被，轻缓着动作给她盖上，盖完了检查检查效果，于是又俯身在她脖子附近掖了掖，免得透了风。
他静静在她身边坐下，凝视着她的眉眼，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他最终，还是放不下她吧？
就算三年前她的父亲害死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家人，可亲眼看到她受伤，他终归是于心不忍。
如果放不下的话，不如就不放了吧？
三千亡魂，会原谅他的吧？
·
初小满带着四个手下回了武林盟，因为慕容遣人来说云淇儿要在圣医谷留两三个月，将她们打发走了。
初小满一进门，又恰巧碰见云慎之，不由感慨最近实在是太巧了，总能在各种场合下偶遇云慎之。
正好遇见了，初小满便向他说了云淇儿摔断腿被送去圣医谷的情况。
云慎之起初还挺担心，但听到妹子是去慕容那里养伤，忽然就不在意了，只剩一脸无奈。
知妹莫若兄，那丫头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反正慕神医医术高超，他索性不操心了。
初小满汇报完了情况，刚准备告辞，就听云慎之道：
“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护法今日便试试在下的新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