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魔头圈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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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东方故这头刚关上门,正独自感慨间,屋里便爆发出“呜呜”的哭声。

东方故闻声开门便往回冲,哪里还管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回到屋中用内力点燃了烛火,就见初小满背对他抱着被子,整个人哭得一耸一耸的。

他忙上前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懊悔地哄道:

“好了好了,小满不哭,再不吓你了。”

初小满忘情地哭着,哪里理他?

今天的小满,脾气有点大,东方故心想。

他一边安抚着她,忽然觉得,自己今日似乎也很是不同?

他怎么会做出同她赌气离开这样孩子气的事情?

他记得,他便不说是令人闻风丧胆,也至少该是威武霸气的。

至少这十年来,也没有这样耍过少年脾气,怎地今日会这样?

东方故看着哭泣的初小满,心里忽然就有了答案——稚童心性,是会传染的。

见初小满老不理他,他也不好再像刚才那样威逼她。

思来想去,只好利诱!

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前些日子,车则刘并他们在院子里眉飞色舞、有声有形给她讲故事的情景,他记得她那时笑得很开心,想来,她应该会喜欢听故事吧?

思定主意,他扬声试探性道:

“小满要是不哭了,大哥哥便同你讲故事?”

他看到初小满在听到这句话后,哭声有渐歇的趋势,于是乘胜追击道:

“而且哥哥明天还给你买糖葫芦?”

初小满闻言仿佛思考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决定不哭了。

东方故:利诱成功!

东方故由是绞尽脑汁,穷尽二十年混迹大街小巷、友遍三教九流之成果,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憋出一个睡前小故事来。

没错,就一个。

东方故发誓,绝对不是他孤陋寡闻、才疏学浅,而是这睡前小故事,要求太高也!

不能血腥暴力,不能少儿不宜;

不可悲惨结局,不可平常无趣;

要有情人终成眷属,需坏蛋们死得可怜;

同时还得生动剧情与美好寓意并存,笑点与爽点齐飞。

可现实江湖里,哪有这许多美好故事可寻?

真不可谓不难也!

由是东方故东拼西凑,终于给她编了个完美的睡前小故事:

“......从此,公主与王子过上了幸福生活。”

待他一腿扎板凳,双手高举,终于忘我地讲完这个此生创作的第一个童话小故事,成就感满满地向他唯一的听众初小满投以激动的目光时——

她睡着了。

东方故讪讪放下双臂,两脚站好,用纸擦了擦板凳上的脚印,默默回到初小满床前。

他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安静而美好。

烛光映着她的肌肤,显得格外白|皙。

她双眼轻阖,隐约还泛着微红,是哭红了眼睑。

看着她安详的睡颜,东方故的心随之沉静宁和。

她就像一束明朗烛光,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一颦一笑,随手便照亮了他漆黑的深夜。

他被她吸引,从第一眼起。

他想对他好,想守护她一生安宁。

她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要,永远在他身后,纯真地、美好地笑着,就好。

他忍不住想靠近她,或许是因为初见时她那声与阿淳相像的“大哥哥”,又或许,是命中注定某种不知名的吸引。

就像黑暗渴望靠近光明,是它与生俱来的定义。

他想护她一世无忧,一世明朗,就像永夜中行走孩子,拼了命也要护住手中最后一株火苗。

因为火灭,人亡。

他轻声在她身边坐下,一只手轻柔地抚上她的额头:

“你可要,好好的啊......”

他小声呢喃着,指腹轻轻描摹她的眉眼,像信徒虔诚地膜拜神灵。

渐渐地,他眼中露出些许愧疚,听着她绵延的呼吸,歉声低语道:

“今日让你受了惊吓,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在你最害怕的时候,没有及时出现,阻挡你看见血腥的视线。

我很抱歉,没能更早察觉异状,没能替你预防,更没能,为他做些什么。

说着,他替她掖了掖被角,目光望向屋外皎皎月光,仿佛透过这一轮圆月,能看到什么人。

良久,他才失魂般喃喃道:

“慕容从前,不是这样的。”

·

十二年前,这年的四氏盛宴由镇北东方氏做东,宴席设在北境宣城东方氏府邸。

约莫傍晚时分,夕阳悬在东方府高耸的院墙之上,紧贴着墙沿就要落下去时,一个脑袋“噌”地出现在墙上,恰恰遮挡身后的夕阳。

东方故从外面疯玩回来了,手里提了个深褐色纸袋,正趴在墙头上,向自家院子里张望。

院子里只有一个青纹白衣的少年,手握一柄雪白宝剑,正专注流畅地舞剑。

东方故看院中只有慕容伯颜一人,当下松了口气。

他爹老早交代了,要他四氏盛宴期间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若胆敢出去疯玩闯祸,定揍得他三个月下不了床。

这要是叫他爹见着他又爬墙头了,可不完蛋?

他一手撑着墙头,一翻身就纵下墙来,提着手中纸袋走上回廊。

院中慕容翩翩若蝶,剑舞流光,于夕阳下舞出了一番仙气飘飘。

东方故看着他翩跹身姿,只觉得好生羡慕,心想着,若是他们家也练剑就好了。

奈何东方氏练的是内功,整日里就是背秘籍、打坐、深呼吸,跟老和尚修行似的,莫得半点意思。

他这么看着,不由羡慕地驻足,一翻身坐在栏杆上,支着下巴、荡着双脚,欣赏慕容舞剑。

专注剑术的慕容始终没搭理他,直到一整套练毕,才收了剑背在身后,转身看向栏杆上的东方故,清冷开口:

“做什么?”

彼时九岁的慕容,性子冷得很。

但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是八岁就名动天下的剑术天才?

年少成名的孤傲冷清使他在同龄人中显得格外不合群,大家出于对天才少年仿佛非同一物种般的敬畏,又加上看到慕容清冷的态度,基本都很识趣地不来打扰天才进修。

所幸慕容也没有和别人交朋友的意愿,所以干脆独来独往,落得个清净。

然而,东方故是慕容世界里的一个特例。

原因是,东方故的脸皮,特、别、厚。

慕容不爱理他,东方故就整天粘着他,三天两头写信问候,时不时就絮絮叨叨讲个没完。

时间久了,慕容仿佛也就习惯有这个比他小一岁的热络少年,频繁出入他的世界。

对慕容来说,东方故是他唯一的朋友,尽管他仍然不常理他。

就像今天,东方故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慕容都不带打招呼的。若不是东方故驻足看他,他大概会视而不见。

于是就听东方故支着下巴抱怨道:

“月前飞鸽传书,你怎不回?”

“练剑,忙。”慕容神色不动,清冷道。

“噢。”

东方故独自默了一会儿,又寻了个话题,道:

“剑有什么好练的,不如和我练内力。十米之内准叫人吐血身亡,多好,省得近身肉搏,多累啊。”

他这纯属没话找话,就在刚才,他还在羡慕慕容流光溢彩的剑术,叹息自家内功单调无趣。

在这一点上,慕容大概与他心有灵犀,只听慕容毫不顾忌地翻了个白眼:

“你那点内力,单打独斗尚可,若是千军万马,如何应对?镇北一派守护北境,你当多做打算,不然若是北荒来袭,如何护得黎明百姓?”

东方故闻言,默了片刻,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好像挺有点道理。从古至今那么多英雄大侠,确实没几个能光靠内力拯救苍生的。”

慕容点头,仰着头,一副“我说得对”的神情。

然而下一秒,就听东方故道:

“既然前无古人,那我岂不有机会成为开山鼻祖?这太棒了吧!”

慕容:“......”

这孩子脑回路真是极乐观向上的。

慕容不语,就负剑站在院中。

夕阳已落下一半,余晖洒在他挺拔的傲然身姿上。

慕容只是站在这里,不言也不语,任任何人看了都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清冷气息。

但东方故就是知道,只要他不离开,慕容就会静静站在这里,陪着他。

哪怕,不言不语。

东方故看着慕容,觉得很是开心,心中想什么便都说了出来:

“慕容,我们父亲辈乃挚友,爷爷辈乃挚友,到太爷爷辈、乃至开山祖师辈,都是至交好友。我们俩,也是。”

慕容看着他,没有说话,晚霞在他身后,将天空染得温暖颜色。

东方故知晓慕容的性格,也不在意他有无回应。

慕容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回应。

东方故透过慕容挺拔的身姿,望向即将落下的夕阳,看着天边紫红的晚霞,忍不住畅想起未来:

“将来,等我们接管了家族,我们也要成为比父亲伯父们都要厉害的大侠,做成他们这一辈子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我们会建立武林联盟,让九州之内无论东西南北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让他们夏不惧旱,冬不畏寒,饥荒、匪乱,统统欺不到他们头上。每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却没有人做出恶事来。就是书上说的,九州同心,天下大同。能做到那样的话,我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慕容听着他说这些,也不由跟着他畅想起来,想着想着,他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

他顺着东方故的视线,看着夕阳,坚定道:

“会有那一天的。”

会有那一天,我们成为一代大侠,护国守民,看九州安泰,苍生喜乐。

·

圣奚宫的深夜,东方故凝视着远方一轮圆月,久久移不开视线。

他们曾经,是渴望成为英雄的少年。

他们曾经,以守得苍生安泰为毕生抱负。

是什么时候,他成了人人唾骂的大魔头?

又是什么时候,那个心心念念“护得黎明百姓”、永远清冷孤傲的白衣少年,成了永远在微笑,转身却挥刀向无辜弱者的虐杀者?

那只被虐杀后埋藏在土里的兔子,刀刀入骨三分,是那少年从小的剑术教养与功底;

十数次砍向同一处却每每不得其所,是他握着刀剑的手,无法克制地颤抖。

十年前,亲眼见到至亲葬身剑林火海的剑术天才慕容伯颜,从此,再也无法握住刀剑。

东方故忍不住地颤抖,他从未想过,无法握剑对慕容会是这样大的打击。

大到十年后的今天,仍为不能执剑而愤恨,甚至,扭曲。

如果他早一些发现这些,是不是慕容的痛苦,就会少去很多?

如果他对慕容有更多的关注,是不是就能陪伴他度过心中的最艰难的坎坷?

愧疚与自责在东方故心中经久不散,可他又能做什么?

除了相信,别无其他。

·

也是这个深夜,距圣奚宫千里之遥的一处府邸,十余位德高望重的各派掌门,齐聚密室之中。

一位穿白衣面容清秀的中年人一脸沉重道:

“仇大侠此去圣奚宫,已有三月,至今了无音讯,怕是......”

众人闻言一阵叹息,纷纷附和道:

“仇大侠义薄云天,身先士卒斩杀魔头东方故,也算是,英勇就义。他的家人,我等自当妥善安置才是。”

众人又纷纷点头称是。

接着,那白衣中年人又道:

“以仇大侠之武艺,便是战败,也该能寻着机会传递消息,如今却全无消息。可见此魔头之功力应是超出仇大侠数倍,只怕便是我等,也未必能及。”

他一番话下来,大家皆是满目忧愁,定性差点儿的更是急急出声,问道:

“那依云大侠之见,我等如何是好?”

这白衣中年便是云既明,当世不二的大侠,云淇儿之父。

云既明神色凝重,似是在沉思,良久,才郑重道:

“武林联盟,刻不容缓。”

眼前的形势,圣奚宫如日中天,在武林中越发猖狂,行|事手段血腥残忍,简直目无王法。若再放任不管,只怕没多久,圣奚宫就要吞并整个九州武林了!

“云大侠说的是,正当建立武林联盟,集九州武林之力,铲平圣奚宫,灭了东方故那魔头!”

“在下赞同!”

“老朽赞同!”

密室之内十余位掌门,就建立武林联盟,迅速达成共识。

那么问题就来了,一山不容二虎,一盟不容二主。

武林盟聚九州武林各大门派,谁来当这盟主?

这时,有人提议:

“云大侠乃武林中一等一的仁义之辈,举他为盟主,在下心服口服!想来,也会是众望所归,大家意下如何?”

余下众人闻言,皆是十分认同。

纵有几个心中有私念的,可见这大势所趋,便也不好表露,只得点头称是。

由是云既明抱拳,恭敬道:

“承蒙诸位信任,在下定当竭力以赴,铲除圣奚宫众恶,还天下以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