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辰入海不沉无底之渊

夜半钟声，划破了相国寺的寂静，也叫醒了睡梦中的古语。她从山上回来后一直在房间昏睡着，算起来已有几个时辰未进食了，此刻一醒来肚子立即唱起了空城计。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会饿，更何况她一整天都没吃，现在满脑子都是饭饭饭，就是不知道师兄们有没有记得给她留菜。

想到这儿，肚子叫得越发厉害了，她赶紧起身整好衣装，打算去外面觅食。

打开房门，外面一片漆黑，夜风阵阵催人归，好在月光皎洁星星点点，冰轮所照之处如积水空明，让深夜出门的人不至于寸步难行。

古语借月色之便顺利来到了庖厨地，熟门熟路地翻出自己喜欢的食材，然后点灯开灶煮面，一气呵成。

寺里禁食荤腥，她也慢慢戒了口，是以宵夜做了最简单的青菜素面。

纪王爷见厨房里的人忙来忙去，连他进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只好先站在门口讪讪地干咳几声，随后自觉循着面香坐到旁边。

“王爷？”

正在调料的古语看见纪王爷旁若无人地走进来，吃惊地差点儿手滑了旁边的瓷碗。

纪王爷见吓到了小姑娘，开口道：

“本王刚才赏月时，见有人在寺里鬼祟，以为进了贼，遂跟过来看看，没想到在这儿逮到只偷吃的老鼠。”

“老鼠？”古语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我吗？”

纪王爷点了点头，然而眼睛直盯着桌上的摆食：一碗清水，一碗面，一碗白汤，心里不禁纳闷，这是什么古怪吃法？

抬头瞥见她手里还端着一个碗，不知道里面又放了些什么？

于是拿起碗筷尝了口面——寡淡无味难吃至极，对着她摇头道：

“小丫头，能煮出这么难吃的东西也是不容易啊。”

等古语默念完十遍“不与傻瓜论长短”，再无心理会纪王的讥讽，站在灶台继续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随后又拿出一副新的碗筷上桌，主动坐在纪王爷旁边布菜。

纪王见她夹了些面先放进清水碗中，搅拌几下又夹出放进另只碗里，在上面蘸匀了酱汁，最后才把面放进他的碗中，示意他再品尝。

纪王头次见有人如此吃面，这时他才注意到小丫头最后端上来的那只碗，也不知里面都放了些什么，虽然面还没入口，但一闻到这酱料的香味，便觉得分外开胃，现在再吃这面，只觉这味道跟刚才天壤之别。

酸甜苦辣咸，这面已占三味，酸辣咸本就极易刺激味蕾，小丫头又特意用清水降低了面的温度，因此把这三味调和到了极致。

他的口腹之欲已被勾起，今天不吃个尽兴是不行的。

“再来！”

古语眼看自己辛苦做的宵夜，就快被一扫而光，连忙阻止。

“王爷，晚上不宜多吃，不然难以成眠。”

说着拿开他的面碗，把那碗白色的面汤推到他面前。

“这是刚才煮过面的汤水，还请王爷饮用，原汤化原食。”

面汤已晾至六分热正宜入口，清汤无味刚好冲淡了原先三味，饮完齿颊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吃饱喝足以后，纪王的心情也变好了，现在看什么都很顺眼。

小丫头看起来呆呆傻傻的相处久了还是挺讨人喜欢的，自己吃了她的口粮不见她半分不快倒是个好性子。

古语正打算把剩下的面拌一拌将就着吃了，再不吃东西她真的要饿死了，却听王爷说：

“本王那里有些上好的糕点，等下让人拿给你。”

古语一听糕点立马来了精神，她都很久没吃过甜食了，遂放下筷子挪到他身边扯着袖子满脸讨好意。

“王爷，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纪王见她如此小女儿模样，觉得甚是娇憨可爱，也不再废话起身慷慨道：“走吧！”

古语跟着他直接来到了寺里廊下，发现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糕点和茶水，一看就是名厨手艺，她的肚子立马闻香而动，咕咕叫个没完。

纪王拿起桌上的糕点，轻笑着递到她手上。

“不够还有。”

而他自己备好笔墨纸砚，一边赏月一边作画，举止文雅，一派仙风道骨。

这些糕点，口感绵厚，甜而不腻，风味不一，各有其美。还有这雨花茶，茶色碧绿，香气清雅，滋味甘醇，品饮一杯，沁人肺腑，回味甘甜，上等佳品。

不一会儿，桌上的东西，便被一扫而光。

这时候她才闲下心来，抬头认真看看天上的月，再低头偷偷瞄一眼纪王爷的画作。

听净师兄说，纪王爷的画天下无双，一直无缘得见，现在终于可以一饱眼福了。

她走上前去在旁边细看：画中皓月当空本该璀璨万分，奈何被层层乌云夺去了光华，倒更像是明珠暗藏。

纪王接下来画锋一转：人间月光，自苍穹而下，泽披大地。磅礴之意，不言自明。最后在留白处书——皓月千里不坠青云之志。

古语不禁拍手赞叹：“王爷好字好画！”

这样的话纪王听了太多，以前只当过耳清风不以为然，今夜却莫名多嘴一问。

“好在哪里？”

“这画合眼前景，这字寓画中意，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王爷题词为何只有半句？”

古语负手而立坦然应答。

纪王听她有此一问，便想考考她的学问。

“不如你来题下句？”

一听要费脑子，古语立马后退婉拒：“小语才疏学浅，恐不能成句，请王爷见谅。”

纪王爷雅兴正浓不管她的推托。

“无妨，本王姑且听之。”

古语见天上星月流光相皎洁，可苍穹月华不及处，地上漆黑如无底洞，一眼望不到头，与黑夜融为一体。

广观之，细思之，她心中突然有了答案：“星辰入海不沉无底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