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丰州城中话河外
赶回府州的折御林回到刺史府内,正要去父亲的书房,向折德依汇报此行的战况。眼看着就要走到后院了,折赛花从后面冲了上来,一把拉住折御林,把他拽向一边,折御林也没有抵抗,任由自己的妹妹把自己拽到了一个角落。
折御林冷着脸看着折赛花,等着她说话。
折赛花看着折御林的表情,一脸不善:“哥,你这是要在爹面前还板着脸吗?”
折御林冷冷地回应,“你敢不敢把昨天的事情给爹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你看看他会怎么想你杨大哥!”
折赛花听了不满地说:“哥,你这么小气,哪儿像个将军?再说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要这么怕死,还打什么仗啊?”
折御林对折赛花不以为然的样子很不满,严肃地说:“这和刀剑无眼是两码事!你要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府州刺史长女、未来的麟州刺史夫人!你的身份注定了你和普通的士兵不同,不是做什么事只需要考虑自己就行了!倘若你是在阵上杀敌战死,爹和我都只会当你是巾帼英雄。可如果你是死于杨家之手,那局面就完全不同!原本我们和杨家就有宿怨未解,如果你因杨崇贵而死,两州之间必有一战。如果我们两家再次反目、河外必定动荡,到时候影响的甚至是天下大势!你现在还觉得你的生死是小事吗?”
折赛花一脸不耐烦地听着折御林的话,嘴上嘟囔着:“又开始说教。”然后别的都没听清,就听到了未来的麟州刺史夫人这句话,折赛花惊喜地打断了折御林的话:“麟州刺史夫人!大哥您这是认可杨大哥了?”
折御林顿时一阵无力,对自己这个妹妹无奈了:“你听话的重点都在什么地方?你有没有点分寸,那杨崇贵……”折御林正要往下说,突然察觉有人过来,立马停住了嘴。接着就看到折德依从后院走了出来。
折德依一眼看到墙角的兄妹二人:“说什么呢?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
折御林叫了一声爹,还没来及继续说话,胳膊就被折赛花一把挽住,折赛花堆起满脸微笑看着自己的父亲,连连摇头:“没说啥,没说啥,爹你这是要出门?”
折德依摇摇头,没有理会儿女之间的小动作:“你卫叔叔来府州看我,已经到门口了,我去迎迎他。”
“卫叔叔?卫融?那老头好久没来了,听说升官了?那个官迷不在太原好好当他的官,跑府州来干嘛?”折赛花声音虽然不大,还是被折德依全部听了过去。
折德依板起脸:“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卫叔叔?没大没小!行了行了,这没你什么事,回你屋待着去吧,少出来给我添乱!”
折赛花做了个鬼脸,看着折德依走远了,才拖着一脸无奈的折御林走开:“哥,我警告你啊,千万不许给爹说之前的事,本来杨大哥就不是故意的,我也好好的,皮都没蹭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啊!就这么说定了!”说完,折赛花把自己大哥撇下,哼着小曲往自己房间走去。
折御林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也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同一时间,在丰州驿站二楼,杨崇贵与鲁爷正坐在邻窗的酒桌对饮,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杨崇贵有些出神,鲁爷笑着对他说:“怎么?想赛花了?这才刚走了多久。”杨崇贵听了脸色微囧,赶忙否认:“哪里有,鲁爷就别开我玩笑了。”鲁爷看着害羞的杨崇贵哈哈大笑。
杨崇贵苦笑摇头,看鲁爷笑完,举起酒杯敬了鲁爷一杯,然后正色道:“说正事,契丹人吃了这次大亏,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了,如今契丹军暂时被打退,我留在此处也没什么必要,平白增加丰州的负担。稍后我们收拾收拾就回麟州了,而且再不回去,恐怕唐欢又要抱怨了。”
鲁爷喝了杨崇贵敬的酒,笑呵呵地看着他:“回去吧,你也来得够久了。丰州这边不用担心,你现在优先要考虑的事啊,是你和赛花的婚事。这事是头等大事,你可得抓点紧,我们可都等不及要喝你们的喜酒了。”
杨崇贵忍不住红了脸:“如今是多事之秋,契丹不时侵入河外打草谷,党项人看着中原不稳也蠢蠢欲动,我们总不能放着丰州不管,儿女情长之事还是稍后再说吧。”
鲁爷摆摆手,“你只管办你的喜酒,契丹党项如果真的敢来讨便宜,那就请他们一起来‘喝酒’。”
看鲁爷说的自信,杨崇贵却仍然觉得担忧:“如果党项和契丹真能这么好打发,我们又何必辛苦练兵呢?”
鲁爷哈哈一笑,“杨老弟你就放心好了,这酒啊……喝好喝,但难消化着呢!”
“鲁爷您的意思是?”杨崇贵有些疑惑的看着鲁爷。
鲁爷没有正面回答杨崇贵的问题,反倒是指了指下面的街道:“崇贵你觉得丰州如何?”
杨崇贵不太明白为什么鲁爷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还是认真的回答:“丰州如何?丰州城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淳朴踏实。作为三州中心地带,是河外三州的枢纽。”
鲁爷笑着摇摇头,看了看下面的街道,正好有几位士兵走过,旁边一个拉板车的人正从他们身边经过,鲁爷拿起桌上的一个冰块对着一位士兵就砸了过去,正中那人的后脑勺。
那个士兵摸了摸头,勃然大怒,来回转头找,看是谁砸的自己,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谁有嫌疑。一转身看到身后一个老汉正畏畏缩缩地推着一辆平板车在走,士兵顿时觉得是他砸的自己,走上前一把拽住老汉的衣襟:“你他妈干了什么?居然敢砸老子?”
那老汉突然祸从天降,一脸惊慌失措:“这位军爷,我,我在推车,没有砸您啊……”
那大头兵听了更是怒气值爆表,“敢做不敢认?你是在耍老子?!”
那推车老汉更慌了:“军爷,军爷,小的就是一个运冰的,我哪里敢耍您,我真的没有砸您啊!我什么都没干啊!”
那士兵一起的几个同伴掀开老汉推的平板车上的稻草,看到板车上果真铺满了冰,士兵更是恼羞成怒。
“你个拉死人冰的老汉也敢耍老子?!看我不打死你!”说完撸起袖子就要打老汉,旁边三三两两围观的百姓看到真的要打人了,都赶忙退后三尺,生怕无辜被波及。
老汉想往后躲,却发现无处可躲,眼看大头兵的拳头抡起来就要打他,老汉闭上眼双手抱头蹲地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却半天没有挨打的感觉,睁眼一看,一个年轻人抓住了大头兵的手。
那士兵发现手被抓住,还以为是同伴阻止自己,大叫着:“别拉我,今天我非打死这个臭老头不可!”却听到耳边歉意的声音:“刚刚是我失手,不是他。对不起。”
士兵发现不是同伴,转头一看,发现是刺史大人,大吃一惊,话都说不流畅了:“杨,杨将军?”
听到杨崇贵这么说,只得连连讪笑:“唉,是我误会了,误会了。这位大爷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那个杨将军,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说罢怯怯的看着杨崇贵。
杨崇贵松开手,那士兵和同伴一起灰溜溜地转身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听说这个年轻人是将军,也都一哄而散,然后在更远的地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这边杨崇贵看那些士兵离开后,走过去扶起蹲在地上的老汉。看他没有受伤,往他手里塞了点碎钱:“不好意思大叔,吓着你了。”
老汉听几个大头兵的话,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个将军,连连推谢:“这钱使不得,使不得。”杨崇贵按住老汉的手:“是我害你遭无妄之灾,就当是赔礼,没事就赶紧离开吧。”看杨崇贵给的坚决,老汉也不敢再推辞,连连道谢后推着平板车就急匆匆地走了。
杨崇贵返回楼上,探究的看着鲁爷,不知道他这玩的是哪一出。
鲁爷没有着急回答,喝了口小酒,随后叹了口气,看着杨崇贵,感慨的说道:“你别看这条街这会热闹,过了傍晚就不见人影了。这两年好了点,前些年,像这样的集市根本不会在丰州出现。”
杨崇贵不知原因,试探的问了一句,“因为契丹?”
鲁爷摇了摇头,手指指了下杨崇贵,又指了下楼上,给出了答案,“因为你们。”
“我们?”杨崇贵有些莫名,随即反应过来,“我们两州?”
果然鲁爷点了点头:“丰州夹在麟州和府州中间,连个完整的城墙都没有。过去,你爹和折德依不和,这儿经常兵来将往,契丹、党项就趁火打劫。如今你和赛花联姻,不仅是你两家的事,对整个河外来说更是天大的喜事,是整个河外之福。”
听了这话,杨崇贵笑了:“听鲁爷这么说,我与赛花的两情相悦还是逃不开政,治和亲的因素?”
鲁爷哈哈一笑:“你们啊,这叫两全其美!”说罢一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