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门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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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月光之下诉情肠,庖厨灶台定终生

原本在大殿的房梁上趴,着的,只有一人。

那人低头伏在瓦片当中,黑色的夜行人将自己笼罩在黑色的夜幕当中,他正在观察下面的一切,大眼看去,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忽然响起的瓦片声让事情出了一点点状况,李骧闻声立刻转向房梁,他的面色显得很紧张,上次他叫萧翰的人手去处理了杨崇贵与折赛花,就是以防后患,却没想到这一帮人对待个强弩之末都无计可施,竟然还叫他们两人逃走了!李骧这几日一直十分惶恐,甚至有点草木皆兵。

然而那黑衣人早有准备,松开了手里的一只麻雀,而后才警惕地朝着声源去瞧去。

站在大殿外的李骧瞧见了麻雀从飞走,松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最近把神经绷得太紧了。

待李骧离开,才有个小声的女人声音传来:“是我!”原来不远处还伏着另一个黑衣人,那人揪下了面上的黑面纱,才叫人看清原来是折赛花。

而伏在不远处正朝她看的,正是杨崇贵。

刚才折赛花在房顶上走动时,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碎了一半的瓦片,这才发出了声响,差点被下面的李骧发现。若是引起李骧等人的警觉,只怕是这次的营救计划又要以大规模伤亡而告终了。

杨崇贵指了指下面,折赛花赶紧点了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从别人的房顶上扯下来,躲开了周围的巡逻,翻身离开了这偌大的指挥使府上。出了萧翰的府邸,折赛花靠在背巷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才我……”

“我们去别处说话。”杨崇贵打断了折赛花的道歉,折赛花对他点点头,二人快速地回到了他们下榻的民宅处。折赛花走在前面,杨崇贵走在后面,他转过身轻轻地合上民宅的木门,二人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我刚才数了数他府内的士兵,有大概三十余人,如果不是提前警觉,我想从府中将人带出来应该不难。”折赛花先开口道。

“但是指挥使府地处朔州的中心,一旦这里出事儿,其他地方必定会及时增员,如果援兵来的不及时,我们就得速战速决。”杨崇贵接上折赛花的话茬,话音刚落,就听见折赛花的肚子“咕咕”作响,折赛花害羞地低下头锤了锤自己不争气的肚子:“一定是刚才吓到的。”

“这一天都还没怎么吃饭!”杨崇贵说着朝后厨走去,后厨的炉子还有没熄灭的火,杨崇贵蹲在炉子前看了看:“正好!”他说这话,就又往里填了一把柴禾进去,奄奄一息的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他环顾了一圈厨房的台面,还有些青菜和面条,“吃点面吗?”

“你……做?”折赛花指着杨崇贵,吃惊的问道。

杨崇贵双手一摊,看着折赛花,折赛花连连摆手,杨崇贵耸了耸肩,走到一旁将手洗干净,然后在锅里倒上了水。

“对了!”折赛花打了一个响指:“我有个办法。”

“什么?”杨崇贵转身看了一眼折赛花,很快又转过去,因为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他抓过一旁剩下的一些面条尽数给扔了进去,用筷子将面条在清水中搅散。

“放火!”折赛花说道,“咱们在城里放火,那朔州的官兵就会急着去救火,我们再去指挥使府上救人,只要放火的距离足够远,那么士兵肯定就赶不回来增员府内的变数!”

杨崇贵微微颔首,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既然这办法是你想出来……”

“别想着支开我!”折赛花一眼就洞悉了杨崇贵的目的,“这件事我会安排的,你的人就跟你去府内救人,至于我怎么做,你也不许管!怎么总想着支开我呢?好将来独揽功劳吗?”

“有什么功劳?”杨崇贵苦笑一声,见水再次沸腾了,又赶紧往里添菜和调料。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刘崇没有投靠辽国?”折赛花还是觉得此事让她放不下心来,夜里她和杨崇贵前后脚到指挥使大殿上去查探情况,其实目的并不相同。杨崇贵之所以会去,是为了查看整个指挥使府的内部结构以及人员的布置情况,好在明日研究如何调配兵力;而折赛花则是担心刘崇已经转舵了,那他们就没必要再为这样的一个人去冒这种险。

“很简单,”杨崇贵开始捞锅里的面了,“如果刘崇已经决定投靠辽国,那城外何必如此严格地设防?”

“也许是耶律璟下令……”

“后天来提人的是辽太子,若真的是耶律璟下令,萧翰既然知道太子在什么地方,盘查自然是走走过场。而反过来,若是萧翰忌惮耶律璟,所以要盘查他的人,那就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控制进出人员,这么做,反而让耶律璟起疑。所以此事和辽国内部应该一点关系都没有……”杨崇贵解释完,已经盛好了两碗面,走到院子里的小方桌前面,将面条放下。

“好香啊!”折赛花抽出了两双筷子,快步走到杨崇贵面前,递给他一双,自己捧着那碗面闻了又闻,简直就不敢相信这样一碗家常的清汤面会出自杨崇贵的手,她小心翼翼地端起碗,先喝了一口汤:“好吃!”

“和你吃惯了的天香楼只怕是比不了,不过拿来填填肚子,应该还咽的下去!”

“这太好吃了,”折赛花说着就已经挑起了一筷子面塞进嘴里,很快就咽了下去,也不知道面是真的好吃,还是折赛花真的饿了,她吃起面条倒没有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了,活像个西北黄土高原上的大老爷们,蹲在家门口吃大碗面的模样。

杨崇贵看了折赛花一会,才挑起自己的面条吃,三下五除二地将一大碗面吃了个精光,毕竟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此刻松了一口气才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杨崇贵先吃完了,站起身端起碗,走到院子里放了些水将碗涮干净了,“吃完了吗?”

“嗯!”折赛花连连点头,端着碗朝杨崇贵的方向跑去,下意识地将碗递给了他,见他要洗碗了,忽然又害羞了起来,糯糯地说了一声:“不然还是我来吧?”

“都沾手了。”杨崇贵说道,又拿过还捏在折赛花里的筷子。

“谢谢你啊!”折赛花蹲在杨崇贵的身边:“不过真的是没想到堂堂杨将军居然还会做饭,还会洗碗。”

“比不过你,父母在前,这些小事儿,自然不需要你操心。”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现在的折夫人是原先的二娘。我与大哥同出一母,从小要亲近一些。”折赛花叹了口气,现在回忆起这些往事,多少会觉得十分心酸:“二娘面上视我为己出,其实则不然。我不服管,不爱在家里做个大家闺秀,到了年纪不愿意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娘总是同我爹说我不像个女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要我做这做那,我便和他吵了几次,我爹也就越来越没耐心。所以我开了客栈,收集南来北往的消息,其实是想讨爹欢心,以为我要是像二哥一样能干,爹就会待我好一些……”她说着眼泪已经溢满了眼光,折赛花赶紧擦掉了马上要流出来的眼泪,炸了眨眼,故作平静地说了句:“我同你说这些干什么?”

杨崇贵看着折赛花,故作无事地站起身,其实心中十分心疼。他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也很少,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从父亲的死讯中完全走出来,毕竟十岁就被送出了麟州,母亲过世的时候回来过一次,父亲过世的时候才是这十年间的第二次回来。

如果有的选,杨崇贵宁可自己是婧儿,守在父母跟前,撒娇、吵架、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吃饭聊天。如果时光能倒流,世事能重来,十岁那年他一定不会带着弟弟胡作非为,可是时光到底是一去不返,这世上也没有如果可买。

“我……十岁就被送出了麟州。”杨崇贵缓慢地开口说话。

折赛花先是一愣,然后转向杨崇贵,木讷地点了点头:“嗯?”

“一直寄养在我父亲旧友周叔叔家里,他们待我很好、很客气,周夫人还视我如己出。但是我始终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所以家里的大事儿小事儿,能做的,我都尽量自己做了。所以什么都会……”杨崇贵说这话的时候故作很轻松,可其中的心酸,其实也不难明白。

“那下次做点别的吧?”折赛花本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觉得这样的安慰于事无补,她提议道:“做点羊排怎么样?天香楼的那种,出来行军打仗,不吃点肉怎么有力气上战场?”

杨崇贵被折赛花这话逗笑了,他站起身擦干了手上的水,“我们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只要你能做,我可以给你列一长长单子,能让我一辈子都吃不重样。”折赛花说着还伸开了胳膊给杨崇贵比划,杨崇贵原本不是要说这个,听到她的话,还重复了一下:“一辈子?”

折赛花蓦地反应过来,马上面色羞赧,赶紧掩饰道:“一……一辈子也见不了几次,干嘛这么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