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算不如天算
听到唐欢说的这番话，杨崇贵与李骧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先前不知道阡陌客栈的背景，姑且相信掌柜的所说，自己被歹人威胁，才逼得他们不得不配合那假冒杨崇贵之人掳劫皇叔。可现在听闻客栈是折赛花所开，那掌柜的绝不会受人胁迫，他所帮的人必定就是他的主子。
“如果是这样……”李骧权衡了一番缓慢地说道，“我先回太原，再做打算。我想折家人还不至于为难皇叔，他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杨崇贵有些犹豫，李骧的话说的没错，可是刘崇到底是在他的手里丢的，他若是不能把人找回来，心里这关无论如何都是过不去的。就在他想着该怎么回答李骧的时候，下人来报，说是阿武回来了！
阿武一进门便向杨崇贵启禀：“我们已经发现小姐的去向了，她往朔州的方向去了！”
“朔州！”杨崇贵的面色一僵，事情和刚才的判断又不一样了，杨崇婧去了朔州就说明刘崇被很假冒自己的那个人押去了朔州，而朔州早在石敬瑭时期就被割让给了辽国，石敬瑭为了得到大辽的军事帮助，割让燕云十六州给辽，并且对辽自称是儿皇帝。此事成为了中原的一段奇耻大辱，石敬瑭死后，节度使刘知远——也就是刘崇的哥哥，立刻揭竿而起，创立了汉。
“怎么会是朔州？”李骧的声音发紧，身上的肌肉也都绷紧了起来。
人落在辽人手中与落在府州手中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与府州尚可谈判，可若是同辽，就未必能谈的了了，辽国方面一定有其目的，他们若是不达目的势必不会罢休。
“传我令下去，即刻点一行人，随我同去朔州！”杨崇贵命令阿武道。
“将军三思啊！”唐欢站了出来，“去夏州救人已经是九死一生了，而夏州尚属汉境，那野利荣恩做事还是有所顾忌！此番去朔州，那可并非我中原地界。”
“对，”李骧也附和唐欢到道，“到了那边，你若出了什么事，中原无人能救！而辽人一向视你们麟州为眼中钉，我看，你还是暂时就待在麟州，别贸然行动！我回太原上报此事，太原方面会安排人手与辽国方面谈判的！”
“不行！”杨崇贵拒绝了李骧的这番提议。
唐欢和李骧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杨崇贵，二人连番苦劝，却仍旧没有改变杨崇贵的决心，他再次吩咐阿武，“去点兵，我带二十人去朔州，先勘察情况！”
“是！”阿武接到命令，便转身离开了大厅。
“救人的事，我自己去便是，李大人还是按照你的想法，先行返回太原！”
“我不是贪生怕死！”李骧的声音不由地加大了几分，“我是从大局出发！”
“如今太后与郭将军既然定下了皇上的人选，那么皇叔是何人？”杨崇贵看着李骧问道，他不待李骧回答，就自己接上自己的话茬说，“皇叔就是太上皇，为人子、孝为重；为人臣、忠为先！若是辽人以皇叔性命威胁皇上交出河内三州、河外三州的地，皇上是该顾全孝道答应辽人，还是皇叔该顾全忠义，以死相搏？”
杨崇贵的话问完，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唐欢和李骧一时之间都没办法找到什么话来反驳杨崇贵，只得保留意见，可又不能真心地认同杨崇贵如此冒险的决定，所以二人一直沉默着。
“唐欢！”杨崇贵转向唐欢，“你去府州带个口信，将今日之事说于府州刺史！”
“是！”唐欢只得领命。
“府州若是有意外通辽人，便是去问他们，也于事无补！”李骧提醒道。
“当日天下动荡，郭将军围困开封城，谁也不知道日后中原会变成谁家的天下，府州或许有理由站队，但是今时今日，天下仍旧姓刘，他们没有理由继续助纣为虐了！”杨崇贵说道，他并不了解府州，对于府州到底会不会外通辽人一事并不那么的确定。但是从地理位置上看，府州一面是刘崇管辖的河内，一面则是自己的麟州，按说府州不该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所以他还是心存侥幸，希望府州能把人交出来。
不过府州方面，自己都不知道还做过这等事，等唐欢来捎口信的时候，折家父子都是吃了不小的一惊，皇叔刘崇是在他们家的客栈丢的，要说他们毫无责任，任谁也不会相信。至于怎么去解决这事儿，这还是后话，再回到眼下。
唐欢领了命准备下去，杨崇贵再一次叫住他：“崇训那边可有消息了？”
唐欢顿住，转向杨崇贵摇了摇头。
“继续找，多派些人出去！”杨崇贵有些焦躁地说道，这话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了，就是此次的朔州之行，凶多吉少，麟州城的刺史一职不能后继无人，唐欢心中一紧，立刻请命：“将军，此番朔州之行，不如由我带人前往，唐欢一定不辱使命，救出皇叔！”
“你对麟州比我要熟，”杨崇贵摆了摆手，“你镇守在此，我最放心！”
“可是……”
杨崇贵示意唐欢不用继续说下去，“此次前往朔州救人不难，难得是如何长途跋涉将皇叔带回太原，此事日后还需要你出兵配合，你必须留在这里！”
“将军！”唐欢还想再劝，杨崇贵却不想再听下去了，下了逐客令，“你下去安排这些事情吧，我还有话同李大人说。”
“是！”唐欢极不情愿地应了声，从屋中退了下去。
李骧也想再劝说一番，可杨崇贵示意他不必再说了：“皇叔被人掳走，婧儿都知道此事事关重大，难道我连自己的妹妹都不如？李大人接下来可是打算先回太原？”
“你都这么说了，我再回太原不就成了懦夫了！”李骧无奈地应道，“这一趟去朔州，我与你同行，若是辽人方面有所求，我在，也好有个决断，凡事未必需要硬碰硬。”
“李大人不妨也给太原捎一封信，将此事知会给皇上。”
李骧摆了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此番前往朔州能平安地将皇叔救出来，就等皇叔回了太原再做打算吧！现在去信知会，皇上会难做的。也让郭威有机可趁了！”
杨崇贵只得点点头。他虽然觉得此行凶多吉少，但仍旧认为救人的希望很大。朔州只是燕云十六州最靠近西面的城，人关押在这里而没有继续往北送，杨崇贵暂时猜测不出是什么原因，不过可见对方对刘崇的身份似乎并不太重视，如此一来，对刘崇的看押和防范，应该也是要相对薄弱的。
第二日，杨崇贵带着阿武点的二十余人兵马就启程往朔州的方向去了。
而唐欢也带着杨崇贵的吩咐到了府州，下人来给折德依报唐欢前来拜见时，折德依还觉得有些奇怪了，以往他们和杨家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一次联系，自从这位新的刺史上任以来，杨家就频频差人来自己家。
短短一个月，来了三次人！
折德依在书房中见的唐欢，下人赶紧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折御勋，折御勋暗自嘀咕着：“这杨崇贵倒是个聪明人！一点口舌都不落人，他有个动作就差人来知会一声，也不知道今儿又是什么事情？”
下人摇了摇头。
折御勋微微颔首，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径直朝着自己爹的书房走了去，这两日开封城一天一个信儿，他的大哥折御林去处理那边的事情了，眼下的局势不明朗得很。折御勋觉得郭威是绝对不可能把到嘴边的肥肉丢给刘赟那小子的，接下来郭威那边还会有动作。
郭威打仗将兵法中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用到了极致，所以这次迎立其实是在为他自己名正言顺地拿到帝位铺平道路。
正是折家有此见地，折德依才派折御林去拜访柴荣了。
柴荣是郭威的养子，如今郭威的几个儿子都被发了疯的刘承祐杀了，这无疑是为柴荣的未来发展铺平了道路。折家这一招是压了一个长远的码，同时也是为自己继续留在汉室朝堂留一条退路。
可唐欢带来的信儿，却将这条退路给封死了。
折御勋去找自己父亲的时候，唐欢已经离开了，他只负责将话带到，并不打算留在这里等着折德依给自己什么答复。而折德依的反应，也一如唐欢的预测，是个否认三连，折德依面说着自己不知情，一面拒绝承认此事和折家有任何的关系，最终只是将唐欢搪塞了出去。
唐欢从折德依急于否认的态度窥探出此事必定与他家有关，回到麟州不敢耽搁就差人给杨崇贵送信去了；而折德依则开始琢磨着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待折御勋进门时，他急慌慌地问自己的儿子：“你妹妹这几日在府上吗？”
“不在，”折御勋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折德依瘫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了一句：“糟了！恐怕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