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恋爱的力量是无比巨大的，恋爱中的人只要是真心喜欢对方的，就或多或少可能受到对方的价值观的影响。

Abby从布鲁克林换工作到曼哈顿的律所（对就是我们律所）或多或少受到Z的影响。Z虽然住在布鲁克林，但是他的工作地点是曼哈顿中城，在整个纽约最繁华的地方。Abby对大部分人说起自己当初换工作的原因，都会强调因为男朋友就在纽约上班，每天从布鲁克林的公寓坐地铁到中城的公司上班，她也想和男朋友时间同步，这样上班路上两个人可以一起挤地铁，下班的时候可以一起吃饭。她说男朋友对她真的好，她想多一些时间陪他。而对比较信任的朋友，Abby偶尔会提到之所以一定要跳槽来曼哈顿的律所的原因。

Z每天接触的同事和公司环境也属于那种比较高大上的类型，经常出入的场合也是比较商务和正式的，那时候就连Z平时工作日里常去的和喜欢吃的餐厅的评级都比Abby去的多一个$。每每谈论到工作相关的事情，Z说的大都是投资、融资、贷款，或者就是空降来的上级和跳槽走的老板之类的，而Abby受限于小公司的工作环境，下班后能想到的关于工作的事情只有前天谁谁谁的工资说是没收到，昨天有个员工来偷偷投诉经理，今天老板拿来一大批小票要公司内部给报销一下之类的略显鸡毛蒜皮的小事。

Abby自知Z的工作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比自己优秀，也知道A和自己在一起没有丝毫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但她在布鲁克林，Z在曼哈顿，总觉得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好像他们曾经一起去看自由女神像，有的人登上了女神的皇冠中俯瞰拍照，有的人则一直在自由女神的脚边徘徊拍照。她突然觉得和Z站在一起的底气，有一些成分是来源于自己的事业，因此她的事业需要更加上进才可以。

Abby为Z对她很好而感到幸福，为自己的男朋友Z是精英人士和感到骄傲的同时，上进心让她越发觉得应该向Z的Level而努力，不然这样下去以后和Z聊天会觉得越发尴尬。这件事从某种层面上讲完全是Abby想多了，Z是不会介意Abby的工作欧不如自己的，但也正是Abby想多了，促成了她换工作的动机。

另一些方面的考虑和动机也是有的，比如有了几年的工作经验后的Abby从工作挑选她转换到了她挑选工作的，从被动到主动后，目前能找到的工作基本上都可以满足她对薪资和福利的基本要求，一个人的经济水平上去后必然是要开始思考精神境界上的提高，Abby觉得自己读很多年书不能只是在一个小城区的小公司这样做一辈子，一定要去更大的平台才可以，这和当初从加州来自纽约是一个道理。由此可见Abby不是传统意义上靠男人生存的女人，她打心底里认为自己奋斗出来的生活更踏实，这样的想法源自性格，和爱情无关。

幸运的是Z很理解她。Z真的是暖心的理智的合格的男朋友，对此Abby觉得很知足。Z不但没有阻止她，而且很支持她，觉得她应该按自己的想法来奋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不后悔。这些话听起来很鸡汤，但是从男朋友的角度说出来其实很不容易，总之Z这边没有任何阻碍。

在Abby萌生换工作的时间节点上，布鲁克林的公司当时的情况是又一个推动力，而非阻碍。从公司本身的经营状况来说，公司利润微薄，虽然不至于倒闭但是有些苦苦支撑的趋势，公司不想创新，倾向于一切维持现状，这个员工年龄普遍较大有关，很多人把这里当做是养老的地方而不是个人奋斗的平台，而Abby置身其中，深深感到公司的文化和自己的性格或风格完全不一样。公司里有很多都是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元老级同事，一起工作的时间久了，同事之间难免有摩擦，Abby是新人，每天都能眼睁睁看到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而她又为了不卷入元老们之间的斗争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她辞职的契机是Abby的上司对她的工作成果视而不见。虽然之前上司很多次这样对她，她都一忍再忍，但最后那次，介于Abby已经拿到了我们所的工作offer，所以她毅然决然地辞职了，辞职的当天就是last day，这着实让上司尴尬，但Abby已经不在乎。

主动辞职是真的爽快。Abby还记得她辞职那天，收拾干净自己的办公桌后，她觉得一身轻松。

至于当时Abby为什么来我们律所，可能不是因为工作机会没得选，而是因为“意难平”吧。因为Abby当初有一份在曼哈顿律所的工作机会和一份在布鲁克林公司的工作机会，她选了布鲁克林，在她从布鲁克林公司离开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去曼哈顿的律所。而当另一家曼哈顿的律所向她抛来橄榄枝的时候，她自然就倾向于这个选择。

用她的话来讲就好像是一个男人的白玫瑰和红玫瑰，面对两支玫瑰的他如果选了红玫瑰，当红玫瑰枯萎的时候，那么他会想起当时那朵白玫瑰是多么的纯洁可爱；如果选了白玫瑰，当白玫瑰凋谢的时候，那么他会怀念当时那朵红玫瑰是多么的娇艳欲滴。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白玫瑰和红玫瑰的故事背后还有另一种含义，即“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青春易逝，跳出来这个围城般的圈这个男人才会明白，无论是白玫瑰还是红玫瑰，都能从一开始都是一样的好，也都是一样的不好。

Abby之所以觉得自己就像那个面对玫瑰的男人一样，是因为那个男人的世界中，美满的婚姻生活或者感情生活已成为一地鸡毛，而Abby她自己面对职业选择的过程中，晃然发现根本没有完美的工作，无论是布鲁克林的小公司还是曼哈顿中城的大律所，Abby都感受到工作给她的巨大压力。律所里的各种Drama不必之前的公司少，甚至更多。这是可想而知的，因为所里的人际关系更复杂，有更多利益和人事在中间纠缠不轻，加上律所里面个个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的算计当然有更多好戏可以看。Abby这次没能幸免，常常被迫卷进各种纠纷或敌对中，找不到脱身的出口。

如果说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那个男人既矛盾又自私，那么小公司与大律所中的Abby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那个男人的自私折磨的更多的是故事中的玫瑰的感情，而Abby的生活和工作中，是被折磨的那一方。在小公司工作的时候，Abby觉得要去大律所，在大律所受不了的时候，Abby想回小公司。现在她看清楚了，小公司本来就是饭粒子，大律所本来就是蚊子血，不过是她当时糊涂，把没能去的大律所想象成朱砂痣，而现在隐约觉得小公司远远地看来好像一束照进生活里来的白月光。

很多人都告诉Abby来自工作的压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任何一家公司里面，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就有各种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勾心斗角。Abby心里明白这个说法也赞同这些观点。她甚至开始明白为什么当初在她眼里，布鲁克林的小公司中有这么多人在工作中混日子养老，其实可能那只是Abby的个人偏见而已，他们都在工作，以自己的方式适应工作的要求，勾心斗角可能在哪里都不可避免，但完成工作的本身就是在绝大多数的公司工作的最基础的要求，很多人都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面对工作的。

Abby从中悟出一些“围城”的道理。两份工作都不满意，这样的体验对她的职业生涯是可惜了一点，但是还好她有这些有价值的体会和思考，用来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至于陷在后悔中久久不能自拔。

所以Abby最近心情才有点儿烦躁，可以理解。然而生活本身不会因为一个人心情不好就优待他什么。Abby找工作的烦心事也还不止上面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