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学校当然也没有免遭噩运，当看到那学校的样子时路南几乎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学校里那么多人，现在却看不到一线生机。

“梓琳！”路南对着废墟里喊，边走边喊，他得让每一个角落都听到自己的声音。听到一丁点人的声音都能让路南极为兴奋，是的，这废墟里埋了好多人，有活的、有死的、有昏迷的，都在等待着救援。

“路南？”尽管那声音很微弱，但路南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人对于自己的名字极敏感，而路南对梓琳的声音也极敏感。

路南趴在那里去看里面黑洞洞的空间。

“梓琳？”

“我在这呢！”

“你现在怎么样？”

“我好着呢，死不了，只不过出不去。”

“我坐这陪着你，你不要怕。”

“有你在这，我就不怕。不过你快去救那些学生吧，让我先待在这好了，我只碰破了点皮，上天对我很好呢，让那些石块都架起来了，没压在我身上。”梓琳又说，“你快去救那些学生！”

路南把衣服脱下来压在那，免得一会儿找不见了，然后去尽自己所能拯救自己可以救的人。

救援队到达这学校时天已经黑了，是真的黑了，虽然在路南看来这世界一直都是昏昏暗暗的。这会儿，救护车、救援队、很多志愿者、士兵以及记者们都来了，看来外面的世界还是好的，他们的到来就像阳光再次普照，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希望，这是人类的团结与力量。

一个记者缠着路南要问问题，摄像机在后面架着，记录着这一切，但路南没空搭理他，现在正在路南放衣服的地方挖掘着。一块块石头被抬开，梓琳的头部露了出来，她满脸的土和血混合凝固在一块，路南给她擦着，其他的石块也被移开，梓琳被抬了出来，放在担架上，路南紧跟着握着她的手。记者看到这深情的一幕，又来向路南提问，路南对着摄像机说：“我叫路南，我还活着！”然后就跟着梓琳离开了。

梓琳要被送到医院，医生简单查看了一下说应该没有大碍，路南就放心让梓琳一人去医院了，他要留下来参加救援。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现在这些人还是不够的，梓琳能得到这么快的援助已是万幸，他要将这份幸运传递下去。

在这里，他见识到了最大的悲惨也见识到了最大的爱。这爱和亲情与爱情等等都不同，它不分爱的对象，它是人生而具有，最本质的对苦难他人的爱，是希望整个世界变美好的大爱。

在竭尽全力的救援一天后，他突然左腿使不上劲儿跌在地上，这时他才又想起自己左腿也是受了伤的，伤到肌肉。这和地震中受伤的其他人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但他努力想站却站不起来，最后在其他救援人员的坚持下，他也被送到医院去了，说是医院，其实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板房，有些医疗设施被运到那，因为原来的医院也坍塌了。在那里他又见到了梓琳，梓琳断了一根肋骨，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回想起来，真不可思议。那么多人在这灾难中死去了，我们俩都活了下来！”路南说，他的腿已经被缠上绷带。

“是啊，上午还给那群可爱的学生上课，现在却很多学生再也见不到了。”

路南低头不语，生命实在脆弱，而在没有危险时人又不知道好好珍惜，总是这样。

“我们太幸运了，这是上天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也保佑了我！”

“对啊，还是我的生日呢。”

外面轰隆隆的响声，各种机器都弄过来了，要彻夜地救援，刻不容缓。有求救、有哀嚎，在这种情形下聊点普通的话题好似都有点亵渎生命的感觉。

“不过你的蛋糕没了，被埋地下了。”说到这梓琳哭了起来，“全校的学生说要一起给你唱生日歌呢。”

路南叹起气，不断有伤员被送过来，另外在外面的门口还可以看到很多放在那儿的尸体，到处弥漫着尘土味、药味、血液的铁锈味还有死亡的味道。

这会儿还来了几个心理医生，在慰问伤员，看他们有没有精神损伤，精神损伤不敢说，但很多人都出了问题，他们的情绪很不对头呢，在里面有一个身体上没受什么伤的人一直在大喊大叫，好像地震还没有结束似的，闹得周围的人也跟着害怕。

过了好大会儿，他们的情绪稍好了些，路南又喃喃地说：“上午我在家写信了，写给家里的。信没了。”

“等我们好了就一起回家一趟吧，也无需写信了。”

“嗯。”然后路南忧郁地望着窗外，他想着自从自己离家出走后发生的这些事情，想着入狱前见到自己家人，想象着这些年家里经历了什么，他突然很害怕。

“你怎么了？”梓琳看见路南心事重重，仿佛还被石头压着一般。

“我在想家里会发生什么。如果你很久没见一个人，总会怀疑他们是否还存在着，因为总会有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即使没有地震和杀人犯也会有车祸之类，难免让人担心。”

“世事确实难料，但也不必担心那么多。”

“但我纠结的是，从另一方面考虑，倘若让我在无聊生活与灾难生活中选一种的话，我几乎做不出选择。有时候，来一点这样的灾难也挺好，反正在和平的表面下也总隐藏着危机，人们勾心斗角甚至变态行为的危机，无聊是会增加那样的危机的，而来一点灾难到可以减少些那样的危机，对于我来说，即使这种灾难也比那危机要好。因为那些危机太复杂了。”

“不，我们无需在灾难与无聊中做选择的！难道人生来就不配拥有快乐吗？我们可以选择快乐！”

“有时候社会不给你这样的条件。”

梓琳拉过路南，路南就靠在她旁边，她抱住他的头说：“会越来越好的！”

“嗯，希望如此，人会越来越了解自己的内心，也就越来越懂得追求真正的快乐。”

“重要的不是你身在何处，而是你前往何方！只要人们都愿意往好的方向走，即使现在还没那么美好也足以让人满怀期待了。”

这当然不是个完美的世界，这一刻正有很多人在掩埋下体会着绝望，也有很多人在为失去亲人痛哭流泪，还有人在忍受着身体上的伤痛。要怎么说呢？当你不得不面对这些的时候，一切都是黯然失色的，唯有爱，在此刻依然闪闪发光。爱给了人希望。没了爱的人是最悲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