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咫尺却是千里遥 再见隔阻万万重(一)
可是当元怿策马赶至瑶光寺,静思却告诉他仙真已经不在寺院,只留给他一张字条,元怿打开却见纸笺上仙真娟秀的笔迹赫然写着“今生不见,死终为期。”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彻底打垮了元怿的坚持,他用颤抖的手将纸撕得粉碎,扬手抛向天空,风吹散着碎屑似雪花飘落在地。
静思早已听仙真说了发生的事情,她知道这两个相爱却多磨难的孩子要在一起,以后经历的事情还会更多,她不想安慰什么,因为这条路需要他们自己决定怎么走下去,只是幽幽对元怿说,“回去吧。”看着元怿脚步沉重离开的背影,静思忍不住落泪,她曾经把他们的爱情当做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勇气,给自己一个虚幻的爱境,仙真是她,元怿是孝文帝,可是现在这段爱情已这种方式终结,让她突然觉得没有了支柱,像落叶一般飘飘悠悠昏倒在院中的黑石台阶上,恍惚听见碧婵惊恐的呼唤。
原来仙真自那夜回到瑶光寺中,却见郑俨在静梧院守候,看着仙真一脸的憔悴失魂的样子,郑俨心里隐隐作痛,他明白能让一个活泼天真的少女如此哀怨只为了情爱二字,他慢慢走到仙真身边,伸手将仙真揽于怀中。
感受着郑俨怀中的温暖,仙真再也忍不住压抑的情绪痛哭失声,惊动了在厢房内已经就寝的静思,静思披衣起身走到窗边,看见窗外相拥的二人,轻轻合上窗户,吹熄了屋内的烛火,她静坐在黑暗中沉思。
郑俨只是静静的搂着仙真,任她的泪水打湿自己胸前的衣襟,他多希望这泪有天可以为自己而流,若是自己能有这份荣幸,又怎会让她如此痛苦。他努力挺直着身体,手抚摸着仙真的秀发,他今天来这是因为胡夫人病重,胡国珍命他来接仙真回去,可是此时他实在开不了口告诉仙真这另一个打击。
仙真哭累了,渐渐止住了哭泣,恍然想起郑俨一般不会在晚上还留在静梧院,仰起布满泪痕的脸,哽咽问道,“俨哥哥,为何你这么晚还在寺院,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
郑俨垂着头,“夫人身体不好,侯爷让我来接你回去。”
仙真觉得一阵晕眩,为何打击频至,“娘病情到底怎么样?请告诉我实情。”
郑俨却不敢告诉,他担心仙真受不住,“夫人还好,只是太想你了,主持已经知道此事,真妹妹,你收拾下赶紧跟我回去吧。”
“我没什么可以收拾的,走吧。”仙真正欲拉郑偐快走,突然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让郑偐在屋外稍候,自己转身进屋拿出笔墨纸笺,提笔却觉似有千斤重,待写完时才发现泪水已将墨迹化开。她擦了擦泪,起身走向东厢,看见东厢却是漆黑一片,猜想也许静思已经休息,正踌躇中静思听到动静开门叫住了仙真。
“妹妹,找我?”
仙真将纸条递给静思,“姐姐,我娘病了,爹爹接我回去,若是他来找我,麻烦姐姐将这纸条给他,请不要告诉他我的行踪。”
静思接过那浸满眼泪的纸笺,望着仙真哭的红肿的眼睛,轻轻拉起仙真的手,“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仙真哭着简单的告诉了静思原来元怿已经定亲,静思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她未曾想过会是这样,“别伤心了,也许这个缘来错了时间,我相信怿儿对你的心。快走吧,郑偐还在等你。”
仙真拜别静思,走出院门的时候,回头看见静思还站在原地,缓缓跟她摇手作别,柔和月光下显得那么的娇小孱弱。
回到武始候府已是夜深,可是通明的烛火,奔忙的奴仆,三五个大夫站在院中交头接耳的研究病情,仙真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样的场面,娘一定病的不轻,她甩开紧随其后的郑俨跑入胡国珍的卧房.一进门,只见胡夫人一脸苍白的昏睡在榻上,胡国珍紧紧抓着她的手不住垂泪,年幼的胡润儿因为支持不住趴在桌上熟睡。
服侍一边的锦莲见仙真,哭着对胡国珍说,“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仙真哽咽着跪在胡国珍面前,“女儿不孝,未能为爹娘尽孝,连娘生病都不能随侍身旁。”
胡国珍见到女儿下跪忙伸手扶起,“真儿,是爹送你去的寺院,哪里是你不孝。”
昏睡中的胡夫人恍惚间听到女儿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虚弱的唤了声,“真儿,回来啦。”
仙真哭着将头埋进胡夫人的身上,“娘,真儿回来了,真儿回来了。”
屋内的动静惊醒了熟睡的胡润儿,她迷迷糊糊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姐姐回来了,欢喜的扑到仙真的身上。
胡夫人露出虚弱的笑容,“老爷,一家人在一起真好,我死而无憾了。”
“不会的,夫人,你不会有事的。”胡国珍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锦莲,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快给夫人端来。”锦莲答应了出去。
仙真不敢当着母亲的面询问病情,便拉着胡国珍到门外问他。
胡国珍叹了口气,“大夫说是当年生你们姐妹时失血过多,心失所养,本来用人参养荣汤调和脾胃,补气养血即可。可惜你娘却平素就体虚,所以久病缠身,如今药石无灵。”
仙真无法接受父亲说的话,她忽然想起徐纥的师傅赵胡,“爹,我听您说过当年娘生我难产也是赵胡治好的,他医术高明,说不定找到他娘就有救。我这就和郑偐去找他。”
胡国珍觉得是个好主意,如今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都想试试,当即命郑俨备车去北邙山找徐纥寻得赵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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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山坐落于洛阳城以北,秀水绕青山,似一道玉带簇拥着洛阳城俊美威严,又似一道天然屏障守护着这个龙居皇城远离北蛮之族的骚扰。仙真一路上一言不发,更没有心情欣赏这如画的美景,她已有很久没有见过徐纥,这次来见本应是喜事,只是娘的病却让她没有半分叙旧的喜悦。马车在深山中兜兜转转,道路颠簸,行了许久,终于在一山谷前停下,郑俨和仙真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只见前方一间农家草舍,一个身着黄衣的女子正在院外晾晒衣服,于是上前询问,“请问徐纥住这里吗?”
黄衣女子打量下郑俨和仙真,莞尔一笑,“若是没猜错,你们是胡小姐和郑公子吧,师父说你们今天会来,让师兄等你们。”说完扭头冲屋里喊道,“师兄,胡小姐他们来了。”
徐纥应声出门,几年未见越发的风流潇洒,抱拳行礼,“多年未见,二位可好啊。”
郑俨回礼,看看面前的黄衣女子,“这位怕就是老师常说的毓灵姑娘吧。”
徐纥微微笑道,“正是。”
仙真见这毓灵真是人如其名,玲珑剔透如水晶一般,清秀端庄似木兰恬淡,一条黄色丝带简单束住秀发,虽是粗布黄衫,却衬托出姿态婀娜,“毓灵姐姐好,常听老师提起姐姐,今日一见才知为何老师会如此牵肠挂肚。只是今日因有急事,未来得及给姐姐准备礼物,下次一定补上。”
毓灵笑说不用,眼瞟了下徐纥,二人会意,先招呼仙真和郑俨进屋奉茶,毓灵从床边的木柜中取出一封信递与徐纥,便在一旁坐下。
仙真正欲将来意告诉徐纥,却不料徐纥摆手先开口,“真儿,不用说了,家师早已算出你们今日来的用意,他命我们在此等候。”
仙真着急的问,“老师,那赵仙师在哪里呢?能带我们去吗?我娘的病加重了,只有他能救我娘了。”
郑俨见仙真着急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徐纥将信放入衣襟之内,“家师云游去了,让我们随你下山,见了侯爷,我自有话说。”
仙真怎甘心空跑一趟,她不明白赵胡明知她来,还要云游避而不见,只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只好四人赶紧赶回胡府。
武始候府书房内,胡国珍屏退众人只与徐纥在内,胡国珍知道每次徐纥要求单独相见定有要事,此时他神色凝重,“徐先生,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先生可以说了,可否告诉我为何赵仙师避而不见呢。”
徐纥从衣襟内掏出赵胡留下的那封信,递给胡国珍,“侯爷,这里是家师为夫人开的一剂药方,家师临行前对我交代了两件事。一是天命不可违,二是人命不可救。所以见与不见无甚区别。”
胡国珍皱紧眉头,他不明白赵胡是什么意思,难道夫人救不得,“我不明白,烦劳先生明说。”
徐纥见胡国珍的焦虑,很想告诉实情,只是事情还未发生,如何让胡国珍接受现实,做出决定,他踱步走到胡国珍身后,因为他不愿胡国珍察觉出他的难言之隐,“家师算出半月之内星象毕现,侯爷只需稍待半月。”说完便开门出去,留下胡国珍一头雾水的站在屋内。
赵胡留下的药方却是神奇,胡夫人当晚服了药后情况便有好转,仙真每日侍奉床边尽心尽力,只是在空闲的时候偶尔想起元怿,但是她不知道就在这时,那巍巍皇宫之内,一场关于她的谋划正在悄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