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狱中来客(下)
仍景龙幽幽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当今陛下身居深宫,一意修玄,几时查民间之疾苦,几时想过几千万百姓虽有君却胜似无君,虽然有官,但官比盗贼还多有不如。陛下他一意搜刮天下之民财,百姓家家皆净,家家无粮可用。中越十五县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孩,刀俎待隔之鱼肉。陛下他,知否?”
黑袍之下的越弘德有些晃动,站起来欲行两步,却又感气血上涌,头晕目眩。
“君上!”仍景龙见越弘德脚步有些不当,急忙上前搀扶,急切的询问道,“君上?”
“不必过来。”越弘德又坐了回去,三饮茶杯后气血方定,虽然越弘德的脸仍景龙并看不真切,但是语气却极为严肃,质问道,“天下兴亡多少事,幽幽,不尽长江滚滚流。你不过读了一些高头讲章,学了家乡人一些理学讲义,就来妄谈天下大事,指点江山社稷,你还太浅太浅!就独你一人是忠臣、良臣?贤臣!
“自古以来,越国两条大河渭河、黄河。渭河水清,黄河水浊,渭河在流,黄河也在流。一直流传着圣人出,黄河清的话。可你看看黄河什么时候清过?渭河之水灌溉了数省之田地,黄河之水亦灌溉了数省之田地。不能因水清而偏用,亦不能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可你不懂这个道理。谏疏中一位劝陛下只用渭河而弃用黄河,陛下怎么可能这样做?
“黄河一旦泛滥便须治理,这就是陛下早年继位之时铲积弊,除宦官之理。渭河一旦泛滥,陛下也须治理,这就是陛下杀清流的原因。你自以为清流,比喻陛下君上是山,但是水却淹过山头,这便是泛滥。”
越弘德似乎说累了,抿了口茶,无奈的接着说道:“无论哪一股河一旦泛滥成灾,国必大乱。看到这些事情的从来都不止你一个人,礼部尚书空兴国,户部尚书云景南他们都看到了,他们为什么不说,你想过没有?”
“臣想过。”仍景龙坐回到自己的草席上,脸上露出叹息的神色说道,“但无论如何,朝野如此上奢下贪,民不聊生怎能不治理天下。君上是山,百姓群臣是江,两者合一才是江山。有山而无江,天下不久矣。”
越弘德感觉比先前已经缓过来许多,幽幽起身走向牢外,快要离开之时,转头对仍景龙说道:“既然你想有所改变,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失败万劫不复。”
那月十五,国子监太学院翰林院所有饱读圣人之书的文人臣子齐聚在司法堂之上。具体过程不清,但当时在场所有的文人臣子所递交的罪责书上,都只有一条,仍景龙之罪辱骂陛下。陈公公勃然大怒,可想而知一个皇帝家奴竟然指着鼻子骂有实权的臣子,阉党在朝势力是有多大不言而喻。
但是越弘德一封圣旨彻底改变了本来的局面,阉党吃了个闷声大亏,仍景龙也被放了出来。往后二十年越弘德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明面上的支持,但也没有对他的意见表示反对。他放手让仁景龙去做,做成与不做成他都不管。成了我不给你升官,不成我不给你贬职。
而仁景龙也没有辜负越弘德给的这次机会,二十年里让整个中越焕然一新,至少再不见中越百姓饥寒民迫,而仁景龙也开始了自己的授业讲学,主张民重君轻,社稷次。
本来中越弱时,北越和南越对中越偶尔还会施以援手,但现在却对中越不断打压。皇座上已经两鬓斑白的越弘德幽幽叹气,中越作为北越和南越的隔离带,如果中越弱,两者目光向外,以求扩张。如果中越强,目光向内,收缩内战。这些事情他早就料到了。
北越军民好战斗勇,视中越城池为仓库,百姓军队如稚鸡,不断攻打中越城池,一度攻到皇城南平。南越仁皇对内或许宽容仁善,但对外却是虚伪做作,背信弃义无往不做,背后捅了中越数刀,也想从中越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来。
整个中越摇摇欲坠,战乱谣言四起,边境百姓自不必说,今日此城是中越百姓的,明日此城就是南越北越的了,来回拉锯。远离战场的中越内部商贾屯积货物粮草,虚涨价格,民尽财不能饱食一顿。谣言四起,民不能安心。一下子整个中越竟比二十年前还要糟糕。
“君上远见!”仁景龙跪立在地上朝着皇城之中越弘德的方向行了跪拜之礼,时至今日他方才明白,越弘德之远见,贤能远超北越南越之主。
越弘德既然料到了,那他就早有准备,这么多年来一直隐居幕后,位的就是这一支军队。
中越宛如天降奇兵,两队银甲铁骑一队攻南一队向北,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但奈何铁骑虽强,但数量极其有限,只能勉勉强强跟被越南月斡旋着,其他进展十分困难。
而仁景龙却携其弟子,欲袭北越军神越洋。为什么仁景龙会生出这种想法,因为仁景龙的弟子中出了一个宗师,而且还是善于隐匿的宗师。
他们是成功了,但越弘德却被气得当场吐血。越弘德瘫倒在皇位上,临死之前越弘德叮嘱太子越谏,北越必定猛烈反扑,立即举国之力杀入北越,收北越为囊中,不则,中越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