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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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英雄搬兵

华云龙率领众将开城,迎接西吴大军入城。张玉带领他的两千兵将先进了城,朱元璋、刘伯一温一率领西吴人马,驻扎在襄一陽一城外。城中元军多数已是华氏兄弟的人了,只有襄一陽一王的一部分亲兵抵挡了一阵,后来知道王一爷已死,大势已去,便也投降了西吴。

当天夜里,张元帅在帅府命华云龙让投降的元军官兵,一交一出兵刃,回营待命;命华云虎将沈万三等罪大恶极者,押在牢房,严加看管;命一江一中子带领一队人马到兵库、粮仓严加禁戒;又派出一队兵卒,到襄一陽一王府,查封财物,收拾房屋,银安殿上张灯结彩。一切安排妥当,天已五更。

第二天清晨,张元帅率领文武官员及众百姓,来到北门外。列队迎接西吴王朱元璋及军师刘伯一温一等入城。卯时刚到,就听轰隆隆隆三声炮响,两杆黄旗开路,一杆大纛旗高扬,上绣一个斗大的朱字。大纛旗下朱元璋头戴紫金盔,身空黄金甲,内衬大红袍,脚蹬虎头战靴,坐下一匹玉面紫骅骝,得胜钩鸟式环上挂着一杆亮银槍。旁边是刘伯一温一,头戴九梁道冠,身穿一件鹤氅,腰系水火丝绦,目袜云鞋,手持拂尘。他们后面是众位战将,一个个顶盔贯甲,威风凛凛,再往后就是五百飞虎队,三千兵丁。朱元璋和刘伯一温一来到北门外,甩镫离鞍,下了坐骑。众人参拜王驾,朱元璋对原襄一陽一的文武官员安抚一番,张玉将朱元璋等迎入原襄一陽一王府的银安殿。朱元璋令大摆酒宴,庆功行赏。酒席宴前朱元璋封一江一中子为银棍将军,华云龙为左军将军,华云虎为右军将军;又收吉花为义妹,让她跟马小姐住在一处。封赏事毕,校卫将沈万三绑上银安殿。朱元璋本想留他一命,只因他民愤太大,不杀他民愤难平,立即下令斩首。又将文武官员召来,将那些赃官污吏一律削职为民,清官恢复原职。又下了一道命令:所降元军官兵,愿留者编入西吴军,愿去者发给银两归家。诸事处理完毕,出榜安民,点仓查库,净牢大赦,犒赏三军,不再细表。

这一日,刘伯一温一到后堂来见朱元璋。茶罢搁盏,刘伯一温一道:“襄一陽一已得,主公暂可栖身,但依臣之见,此处非久居之地。当今天下群雄并立,你争我夺;元朝虽衰,但困兽犹斗,不可等闲视之。因此,贫道有意立即离襄,为主公集兵马,筹粮草,聘请各处英雄以取天下。不知主公意下如何?”朱元璋虽然不愿让刘伯一温一离开自己身旁,但刘伯一温一全是为自己着想,哪能说不同意呢。他问道:“先生你走之后,谁为我出谋划策呢?”刘伯一温一说:“主公收张玉元帅,得龙一虎二将,可为膀臂。况且有一胡一、郭二位将军,有勇有谋,尽可放宽心。万一襄一陽一有事,贫道自会相救。”朱元璋一听,说别人有本事倒罢了,说我那二哥一胡一大海还“有勇有谋”呢,亏你讲得出来。心里这样想着,可不好意思讲出口,只好说:“就依先生之言,明早为先生饯行。”刘伯一温一摆摆手说:“主公不必如此。对众将只说贫道有事要办,暂离几天。”第二日朱元璋及众将官将刘伯一温一送出王府。刘伯一温一上马道一声:“主公多加保重,你我后会有期。”挥鞭打马扬长而去。

襄一陽一城中,连日来家家张灯,处处结彩,买卖兴隆,民情欢畅,呈现一片大平景象。这一日朱元璋对银棍将军项玉春也就是一江一中子说:“项将军,本王有一事要托付给你,因为此事非你不可。”项玉春说:“主公有事只管吩咐。”“项将军,我帐中忠勇将军华云,父母皆无,家贫如洗,幼为樵夫,文不成武不就。他虽然力大无穷,也只是个一勇之夫,久后必吃大亏。本王有意让他跟你学艺,如果能将你的棍术传授于他,他定能建功立业,不知将军能否答应?”项玉春说:“既是主公以重任委托,有何不可。不过要依臣几件事,在华云学艺来成之时,任何人不许随便调遣于他;他若是犯了错,许可我打,许可我罚。”项玉春是想:那华云像一匹野马,要驯为良驹,实在不易。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能练出真本领。到那时,不但误了他的前程,于我这做师父的面上也无光。因此他才提出了这些要求。西吴王说:“这些,我都答应,华云过去拜见师父。”傻华云磕头拜师。从此后华云刻苦学艺,不再细表。

襄一陽一城一连几天,热闹非常。这一天清晨,朱元璋带领众将来到银安殿,商议兵发荆襄九郡之事。忽见派出去的各方探马回来报道:荆州、武昌各路元军都向襄一陽一而来。朱元璋闻报对元帅说:“这是元朝看本王刚兴兵,在襄一陽一立足未稳,趁机夹攻我们。现在要撒出襄一陽一恐怕来不及了,只有赶紧防守才是上策。”张玉立即传令:城头上多加滚木檑石、灰瓶炮子、一弩一弓药箭。四门紧闭,每门增加五百弓箭手,两员上将,准备迎敌。刚刚分派出去,就听四面八方,号炮连天,战鼓如雷。元朝十万大军把襄一陽一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众将闻听大吃一惊,张玉说:“众位将军休要惊慌,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们登城一观,再做商议。”众人披挂整齐,随同朱元璋、张玉到了北门,顺着马道上了城头。远远望见一座大帐,后面有一杯大纛旗,上有曲曲弯弯的字,朱元璋并不认识。张玉说:“这是荆州王古伦铁木贞的前路正印先锋古伦铁木花。”众人骑马又奔了西门,只见那大营中也有一座中军大帐,一杆绿色坐纛,上绣金字:“三州大帅”。下边有个斗大的“赵”字。张玉说:“这是三州大帅赵世雍和他的军师小陈平杨德善。”众人绕至南门,只见中军大帐后的皂缎坐纛上,绣着“武昌大帅”,下边一个个大的“焦”字。张玉说:“这是武昌大帅飞刀将焦亭的军营。”最后来到东门,这里是元朝都督蒲金龙、蒲金虎兄弟的军营。朱元璋在城上看了四面八方,真是兵到一万,无边无沿,兵到十万,扯地连天。这十万大军将襄一陽一城一团一一团一围住,朱元璋心中有些不安。君臣回到王府,朱元璋对张玉说:“张元帅,我们四面受敌,眼下只好固守此城。刘伯一温一先生定会前来解救的。请你吩咐军政司,快去查看一下城内还有多少粮草,能维持多久?告喻全军,必须省吃俭用,免得日久草断粮绝。”张玉说:“节省粮草固然重要,还要多挖眼道壕坑。那荆州王古伦铁木贞跟太师脱脱新领了一百零八尊红衣大炮,正在修筑炮台,他们要炮打襄一陽一,我们必须先做准备,宁可备而无用,不可用而无备。”张元帅传下令去,全城百姓挖壕坑,修工事,又派出一精一兵,察看敌情。元军把襄一陽一围住,天天派出将领讨战,张玉只好挂出免战牌。数日后,朱元璋在银安殿召集诸将说:“敌军连日讨战,一场鏖战迫在眉睫,不知大家有何御敌之策?”众将说:“要固守此城,哪怕只剩一人一马,我等至死不降;要闯出重围,哪怕赴汤蹈火我等万死不辞。”这时一胡一大海上前答话:“主公,元帅,我看要硬攻敌营恐怕不易,莫如收伏敌将,让他们自己退兵,倒是上策。”大伙一听,多新鲜哪,不但你知道收伏敌将是上策,我们也知道。不过这四路人马困城,哪面也不让收哇。朱元璋说:“二哥所言极是,但不知如何收伏?”众将一听,心说,主公真是有病乱投医,那吹牛大王能有什么办法,只不过说说而已。就听一胡一大海说:“我倒有一个办法,我有一好友,居住一胡一口县,此人名唤丁德兴,人称皂袍将。我们两个自幼一交一好,他家的事情我都知道。那三州大帅赵世雍乃是丁德兴父亲的义子,从小在丁家学艺。丁家对赵家有救命之恩,两家一交一好至厚。赵世雍对丁德兴从来是百依百顺,打不敢还后,骂不敢还口。我若去请丁德兴,准能收伏赵世雍。”朱元璋一听,十分高兴,但又有几分不放心,便问:“二哥此话当真?”一胡一大海说:“那还有假的。丁德兴叫他站着死,他就不敢躺着死;叫他跪着死,他就不敢坐着死。只要丁德兴来了,准能收伏赵世雍,咱营内还可增添一员大将。那赵世雍如果归顺了咱们J就打开了元兵一条缺口,也免得重重受围,你看好不好?”下边郭英一听,心说:二哥又吹上了。可又不好说什么,这时就听朱元璋说:“但不知这丁德兴,他现在何处?”一胡一大海说:“他满身武艺,可不愿为官,现在淮南一带活动。”朱元璋说:“既然丁德兴能退敌兵,你就辛苦一趟吧。”一胡一大海说:“那没关系,不过我连来带去,至少也得十几天的工夫。你们可得多加注意。”朱元璋说:“但不知你从哪里突围?”“我从东门走,闯蒲金龙的营盘。”朱元璋说:“二哥要带多少兵去?”一胡一大海说:“谁也不带,就我一人。”元帅说:“本帅可以派将送一程。”一胡一大海说:“不用送,我自己去。”朱元璋说:“三万大军的营盘二哥一人怎么闯啊?”一胡一大海说:“兄弟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一胡一大海换了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叫人鞴马抬斧,带好了盘缠银两,出离了东门。举目一望,蒲金龙的营盘守卫得甚是严密,沟深壕宽。一胡一大海想:我要是硬闯,准闯不过去,怎么办呢?低头一想,哎,有了,我何不如此这般去做。一胡一大海主意拿定,不慌不忙地直奔敌营而来。

快到营门了,就听见元兵们呐喊:“什么人?站住!别走了!再往前走我们可要开弓放箭了!”一胡一大海说:“等会,先别放箭,我是来找你们大都督蒲金龙的。”“你找我们都督干什么?”一胡一大海说:“有要紧的事情和他商量。”元兵们说:“那好,你往后边退退。”军卒们往里通禀,工夫不大只见营门敞开,从里边出来二百多名元兵,站立两厢。大都督蒲金龙身高过丈,膀阔腰圆,面似锅底,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双环眼努出了眶外,塌鼻梁,翻鼻孔,四字海口,颔下一部钢髯扎里扎煞,两道压耳毫毛似抓笔一般,头戴按铁荷叶盔,身空镔铁荷叶甲,内衬皂罗袍,背后八杆护背旗,大红中衣,虎头战靴。坐下一匹乌骓马,掌中五股托天烈焰叉。他催马闯出营门,来到阵前用叉指点:“来者什么人?因何前来见我?”一胡一大海挂好了开山斧,满面赔笑,双手抱腕:“大都督一向可好,俺一胡一某这厢有礼了。”蒲金龙摸不清他是干什么的,看来人倒不像个打仗的样子,也不像是西吴的探马。“你姓甚名谁,快快报上来,你究竟要干什么就直说吧。”“大都督,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我是一江一西一胡一口县的人,名字叫一胡一大海。你没听说过我一胡一二法官吗?”这时就听蒲金龙一声大喊:“来人,把西吴的探子给我捆起来!”呼啦一下,上去了几个彪形大汉,动手要捆。一胡一大海嚷道:“哎,哎,别捆,我的话没说完哩。”元军说:“捆上再说!”把个一胡一大海捆了个结结实实。“回都督,捆好了。”蒲金龙冲一胡一大海一瞪眼:“大胆探子,快快招来!”一胡一大海把脖子一梗:“招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把我捆起来了,我还说什么!”蒲金龙说:“你到此何干?”“你还想听呀?咱们商量商量,你把我放开,我再讲好不好?”“休得啰嗦,快快讲来!”一胡一大海心说,别把他惹急了,到那时掉脑袋事小,搬不来丁德兴,解不了襄一陽一之围事大。于是说:“我们到了襄一陽一还没站住脚呢,就听说你们发来了大兵。城里又无粮,又无饷,人心惶惶,城内空虚,守又不能守,退又无处退,只好在城里忍着。我想这样的日子熬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哪,再者说,我干吗为他姓朱的卖命呀!”蒲金龙一听,哈哈大笑,“姓一胡一的,你唬人了,谁不知道你同朱元璋是结拜兄弟,情同手足,你怎能弃他而走?”一胡一大海说:“大都督,你不知道,我心里憋气呀!想我一胡一大海,武科场大摆神牛阵,跃马跳涧打走陈也先,救了朱元璋的命。谁知那朱元璋过河拆桥,自立西吴王,妄自尊大,把咱扔在一边,平时连句客气话也没有。大都督你想,凭咱老一胡一的本领,能咽得下这口气?”蒲金龙问:“那么说你想干什么?”“这还用说,明摆着我要逃跑呗。可是又一想,你们的大兵四面围得这么严,即便我出了城,你们也不能放我过去,所以我想和你商量商量,咱们一交一换一交一换。”蒲金龙说:“一交一换什么?”一胡一大海说:“我身带一宝物,换你一条道路,放我过去如何?”蒲金龙说:“你身带何物?”一胡一大海说:“你先放开我,我取出来你看。”蒲金龙一想,我倒要看看他有何宝物,在我这三万兵丁的营盘,他姓一胡一的插翅难逃,放开何妨。回头冲兵卒喊一声:“来人,松绑!”兵卒将绳索取下,一胡一大海说:“昨天晚上我连夜把襄一陽一城内的兵力布防、明道、暗道、水路、旱路画了一张详细密图。只要按照这个图攻打襄一陽一城,襄一陽一就垂手而得。我刚画好,真巧,今天早晨朱元璋就派我出来打探你们的军情。我一看正是好机会,我就带着图以打探军情为名,跑了出来,到你这里献图借路。这就叫礼尚往来,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图上有条暗道,进襄一陽一最方便,你可以照此图先打进城去,抢个头功。不知都督能否答应?”蒲金龙一听太高兴了,暗想道,太师脱脱派我们四路人马包围襄一陽一,捉拿朱元璋。临行有言在先,谁先进城算谁头功,拿住朱元璋者荣登王位。那三州大帅赵世雍勇冠三军,又有小陈平杨德善给他当谋士,恐怕抢先立功的就得是他们。要不然就得古伦铁木贞,他有一百零八尊红衣大炮,等炮车一到,打了襄一陽一,我还是立不着头功。我正着急进不去城呢,营中竟来了这个送图人。若得了他的密图,先进了襄一陽一,到那时何悉功名不就?蒲金龙心中暗喜,说道:“姓一胡一的,如此说来你是献图来了?”“对了!”“那么你的图在哪呢?”“在这儿哪。”一胡一大海一边说着,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蒲金龙说:“既是这样,你就把它给我吧。”一胡一大海说:“这么给不行。”蒲金龙说:“依你怎么办呢?”一胡一大海说:“这张图是我提心吊胆豁出命画的,为的就是开小差,远走高飞。我把图给你,你得放我过去才行啊!我把图给你了,你把眼一瞪,生不让我过去,我不是还没辙吗?你就再放我回襄一陽一,我也活不了。咱可不能白忙活,你想要图咱可得先商量好了,你把营门打开,闪出道路,咱们俩并马而行,你送我过去,出了后营门我再把图一交一给你。你攻你的襄一陽一,我回我的一江一西,谁也不吃亏。不是这样我宁可一死,也不能白献地图。”蒲金龙听完这派话,心里暗暗盘算,哎呀,这个一胡一大海是诚意献图来的吗?他要是来诈营的怎么办呢?我得谨慎着点。他刚一打愣,一胡一大海就明白了,噢,蒲金龙这是怕我算计他。不行,我不能容他多琢磨,得想法快过去。想到这儿说:“大都督,方才我见你面有疑难之色,迟而未答,想必对我一胡一某还有点不放心。既然如此,我并不强求,我也是一为借路,二嘛你打开襄一陽一也出我一口闷气,才如此行事。我想此密图要献与其它诸营的弟兄,谅他们也不能不高高兴兴地送我过去,我又何必在此央求。好吧,请大都督莫怪我无礼,我一胡一某去也!”蒲金龙一听,怎么着,要走?进了我的营盘,你就别想出去,走?没那么容易!心说,看来不来点硬的不行了。他在马上把钢叉一横:“来人!把姓一胡一的给我拿下!”一声令下,众人将一胡一大海一团一一团一围住。一胡一大海一看要坏事。他心里想,到了这个地步,就豁出去了。再来一招试试。只见他双手捧图,高声说道:“大都督,只要你的人再进一步,我就把图撕得粉碎,你就别想进襄一陽一城了。”蒲金龙一听,心里一哆嗦,暗说道,你别撕啊,你要撕了我这头功就抢不到手了。想到这里他哈哈大笑:“壮士不必多疑,本都督只不过同你开个玩笑。”回过头来冲兵卒们一瞪眼:“还不退下!”又对一胡一大海说:“既然你献图意诚,本都督护送你过营。”一胡一大海纵身上马,正要揽缰而行,蒲金龙拦住道:“慢着,倘若我放你过营,你撒马跑了,我手中这五股钢叉绝不饶你!”一胡一大海说:“你放心吧,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哪能白白地走喽哇,那样我对得起谁呀!”蒲金龙说:“就这么办了。壮士,请吧!”说罢喊一声:“巴图鲁,将营门大开,放他过去!”元兵们听见都督令下,赶紧把营门打开,闪出一条道路。一胡一大海和蒲金龙并马齐进,好像是阅兵的一样,霎时间穿过了这座大营,过了护营沟,前边就是大道了。蒲金龙说:“一胡一壮士把图一交一给我吧。”一胡一大海一看有把握了,心里说,不能让你白送我一程,我得捎着你的脑袋。他拿定了主意,一边假装着掏地图,一边搭讪着跟蒲金龙说话。猛然一胡一大海一出神,说:“哎,大都督,你看后边那是谁来了?”蒲金龙一回头,一胡一大海反手就是一斧子,口中叫道:“蒲金龙你拿命来见吧!”呼的一声,大斧子照蒲金龙的脖项砍去。蒲金龙一回头,就听见脖子后头有动静,想用又往外封已经来不及了,赶紧往下一缩脖子。耳听喀吧!噗哧!斧子砍到了头盔上,把搂颔带给绷折了,从脑袋上削下来烧饼那么大的一快皮,头盔咕噜滚落地下,鲜血顺着鬓角往下直淌。再看蒲金龙这相大了,跟开杂货铺的一样,鼻涕、眼泪全下来了。气得他哇呀呀地暴叫,摘下五股托天烈焰叉,断喝一声:“胆大的反贼,竟敢戏耍本都督,你往哪里走!”一胡一大海说:“我有去处,你就甭管了!”说罢撒马就跑,蒲金龙不要命地往前就追。一胡一大海一边跑一边嚷嚷:“小子!别送了!你快回去抢头功去吧,咱们回头见!”蒲金龙听了这些话,气得浑身直哆嗦,暗下狠心,非追上这个黑贼,把他千刀万剐不可。他也不搭话,只是紧催坐骑,拼命追赶一胡一大海。刚追出去不远。前边到了一片树林。一胡一大海暗暗高兴,回过头来:“小子,听着,你家二法官要调遣神兵神将了,你可敢跟我来?”一马当先闯进了树林。蒲金龙一听,赶紧把马停住,心想:听说一胡一大海前番在武科场大摆神牛阵,此人神通广大,不可大意,不要受了暗算。想至此不敢再追,只是暗暗叫苦,捂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返回了兵营。

一胡一大海进了树林,把马的銮铃摘下来,挂在树上,继续往前走。出了树林,约摸着又走了七八十里地,瞧了瞧后边并无追兵,才放心走下去。一连数日,晓行夜宿,不必多叙。到了第四天,一胡一大海起了个大早,一心赶路。看看天也快黑了,自己累得够呛了,想找个地方住下,吃点东西。四下一看这个地方真别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望无际的高山峻岭,就是没有人烟。他又往前走了几里路,发现前边有一座大山,山上恍恍惚惚好像有人影走动。一胡一大海一想:只要有人就好办。他刚要催马,就听嗖的一声,一支响箭飞来,落到了他的面前。一胡一大海就明白了:这是碰见劫道的了。这支箭上边绑着个哨,射到了你的面前就是告诉你:别往前走了,再往前走第二支箭就要伤人了。这就叫放响箭的。对这些一胡一大海非常熟悉,他赶紧把马勒住,这时前边山上下来了二百多名喽罗兵,往两旁一闪。当中跑出一匹战马,马上的寨主平地身高九尺,胸宽背厚,面似黑锅底,青色扎巾箭袖,掌中擎一条镔铁棍。来人举棍高喊:“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有人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不字,一棍一个砸脑袋,管砸不管埋!”一胡一大海一瞧小伙子挺冲,嗓门儿也挺大。老一胡一不慌不忙地答道:“和字并肩字,招(目娄)把合,我是线儿上的。”老胡说的这些都是江湖上的黑话,“和字”意思是咱们都是同行;“并肩字”是哥儿们,朋友;“招(目娄)”是睁眼;“把合”是你看看;“我是线儿上的”就是我也是干这个的。凡是占山的听见你说行话,就不劫你了,不但不劫你了,而且你还可以在这儿吃喝几天,山上还得满招待。可谁知道这位寨主与别人一大不相同,他把眼睛一瞪:“什么河字,我是海字,比你那河宽得多!”一胡一大海还以为人家没听懂呢!又重复了一句:“朋友,我是线儿上的!”人家又说了:“什么线儿上的,我是绳儿上的,比你那线儿还拙实呢。”一胡一大海一听,得,满砸,合着他一句也不懂啊。他既不懂行话,那么就得说白话了。老一胡一一笑:“朋友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也是劫道的,咱们是同行,这就是鹭鸶不吃鹭鸶肉,兔子不啃窝边草,咱们水贼不过狗刨。”寨主一听笑了:“我这个劫道的可不管那一套,你就是皇上的二大爷打我这儿过,也得拿出买路的金银,要不然你就休想过去!你不是说你也是劫道的吗?今天你要想过也得把你身上的金银财宝给我留下,多咱我从你的山下过,你再劫我呀!”一胡一大海一听,这叫什么话呀,你不成了没里没面了吗?我要是没有大事在身,非把这山给你平了不可。可惜我急等着去搬兵哪,哪有工夫在这儿磨蹭啊!干脆跟他说几句客气的,叫他放我过去就得了:“朋友,这样吧,我有重任在身,不能在这儿耽误。再者说,我也没带多少钱,只有几个路费还不多,我算欠你这一次的还不行吗?等我回来的时候,亲自给你送到山上,你看怎么样?”寨主说:“你少说废话,要是没钱就把脑袋留下!”一胡一大海一听这话可火了:“好哇,劫道的,未曾说话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你二爷我是干什么的,我当寨主的时候还不一定有你呢,你既然是吃生米的,可就别怪二爷我不对了!”说着话,一胡一大海把斧子一摆:“烧香啊烧香!”喊着直奔那寨主而去。谁知寨主就好像知道他的招数一样,拔马就问了过去。一胡一大海的“烧香、磕头、钢斧头、掏耳朵”都没管事。寨主看准了机会,镔铁棍往一胡一大海的斧子上一磕,当啷一声,一胡一大海的斧子就飞了。二马一打错镫,寨主往前一探身,伸手砰的一下抓住了一胡一大海背后的勒甲绦,一使劲:“你给我下来吧!”老一胡一也没抬杠:“下去就下去呗!”喽罗兵一拥而上把一胡一大海按住,四马倒攒捆了个紧紧绷绷,用大杠子一穿绳,两个喽兵抬着一胡一大海,两个喽兵拉着马,扛着斧子,打着得胜鼓回到了山上。

一胡一大海心里可有个准章程,一声不吭,被人抬上了山。这山上高挑大旗,上写“替天行道,除霸安良”,座北朝南一拉溜五间聚义大厅,修建得很坚固,迎门挂着一块金字匾,上写“正义堂”。这个黑脸的寨主下马进厅,工夫不大就听里边喽罗喊道:“大寨主令下,把那个被擒之人带进厅中。”有人应声给老一胡一解了两条腿上的绑绳,把他带进了大厅。

一胡一大海进到厅内一瞧,这个大厅势派还真不小,里边都是明柱、明梁,硬木雕刻,上悬各色灯笼,照如白昼一般,大屏风上画得是鲲鹏展翅,当中一张虎皮一交一椅,两旁还另有六个座位,都坐满了各位寨主。原来方才和自己打仗的那个还不是大寨主。

大寨主是一个碧目虬髯的胖子,面似紫茄皮,燕耳虎额,威风凛凛,令人望而生畏,闪披着青绒斗篷,肋下悬挂宝剑。他瞧见一胡一大海,啪的一声,一拍桌案:“下面被擒者是什么人?”一胡一大海腆着肚子往那儿一站,大大方方地说:“我乃西吴王驾下五虎上将之一,长虹将军越涧虎、赛灶王水龙神一胡一大海是也!”他把所有的字号全报上了。寨主双眉一皱:“姓一胡一的,你见了本寨主因何立而不跪?”一胡一大海微微一笑:“我这双磕膝盖上跪天,下跪地,中跪父母、主公,焉能跪你这山贼草寇,你家二爷不慎被你等拿住,愿杀开刀,愿吃张口,皱皱眉头不算英雄好汉,想干什么你就说话吧。二爷决不惧你!”寨主一听,哈哈大笑:“姓一胡一的不要口出大言,你今天跪到我的面前磕三个响头,叫两声寨主爷,本寨主就放你下山逃命,如果你再这样贼横,我就要你的性命!”一胡一大海把嘴一撇:“你少说废话,甭说让我管你叫两声寨主爷,就是你管我叫几声一胡一二爷爷,我还不认你这个孙子呢!有什么出手的你就往外拿吧,一胡一二爷爷接着你的。”一胡一大海并不服软,连喊带嚷,句句带刺,可把寨主气坏了。他吩咐一声:“来人哪,快把这个姓一胡一的给我绑下去,开膛摘心,今天我要用他的人心做一碗醒酒汤,请大家尝个新鲜!”话音未落,噌噌,从两边闯过来两个大汉,一个个头如麦斗,眼赛铜铃,扎煞着连鬓络腮的一胡一子,光着膀赤着背,大红的中衣,薄底的靴子,腰里系着一条油围裙,两个人伸出四只毛烘烘的大手,抓住一胡一大海往外就拖。拉在外边,绑在一根明柱上。一个人拿着一把明晃晃亮堂堂的牛耳尖刀,另一个捧着一个锃光瓦亮的铜盘。拿刀的那个把刀在一胡一大海眼前一晃:“一胡一大海,你不磕头叫爷爷,我们可要开刀了!”一胡一大海说:“别啰嚏,快动手吧!”只见那大汉两个指头往他心窝一按,举起了牛耳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