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进京送信
常遇春把陈友谅举在半悬空中,吓得他浑身打战,你似筛糠。这时毛二虎、丁波浪、张仁、张义、郎千、郎万也吓坏了,一齐来救陈友谅。常遇春把眼一瞪,大喝一声:“你们哪个敢近前一步,我就先把你们的南汉王摔死!”陈友谅一听,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直喊:“你们千万别过来呀!大个儿饶命!”那几个人虽然手持利刃,也是干瞪眼,谁也不敢往前去。
正在此时,忽听山坡上有人搭话:“常遇春手下留情!”就见山上下来一位道长,身高六尺,细腰扎臂,面如白玉,细眉朗目;头戴道巾,迎门镶美玉,身穿八卦仙衣,腰系杏黄丝绦,双垂灯笼穗,足蹬白袜青鞋,手持拂尘。形态潇洒,满面春风,飘飘然真有神仙气概。常遇春一看,正是神机妙算刘基先生刘伯一温一。道士下了山坡,来到切近,满面含笑地说道。“遇春快放手,不可伤他性命。”常遇春最听刘伯一温一的话,对他最为尊重。听刘伯一温一一说,赶紧就把南汉王撂在地下,说:“饶他不死倒也行,这谷子他可不能不赔呀!”刘伯一温一说:“那还不好办吗?我叫他给你赔就是了。但不知怎么个赔法呢?”常遇春说。“有你在当中,我还能多要吗?这么办吧,一粒谷子就叫他赔十两银子吧。”刘伯一温一一听,心说常遇春这是穷急了,生讹人哪!你这一块地也不值十两银子。你这谷子也不是金的,干什么要这么大价钱哪?别看南汉王是十八国总盟主,要十两银子一粒谷,他还真赔不起。老道说:“十两银子一粒谷太贵了。再说也不好计算,他的人也叫你打了,马也让你摔死了好几匹。再要这么多钱太不合适了。何况还有我在当中说和呢!看在我的面上少要点吧。我给你作个价,就让他总共赔你一千两银子吧。你看怎么样?”常遇春说:“不行,太少了。”刘伯一温一说:“你先别着急,这一千两银子算是他赔的谷子钱,另外他还该你一顿打,我在当中担保,十年以后你再打他还不行吗?”常遇春一听这倒可以,他还该着我的打呢!就说:“行!就这么办了。”刘伯一温一转身来见南汉王。
陈友谅帽子也掉了,衣服也坏了,那个狼狈相就甭提了。刘伯一温一赶紧上前躬身:“南汉王请了,贫道刘伯一温一这厢有礼。”陈友谅赶紧上前还礼:“哎呀,多谢你解围,要不是仙长光临,孤王性命休矣。”“南汉王不必过谦,贫道虽然能救您之性命,可这谷子不赔,人家可不干。”南汉王一听,怎么着?他摔死我那些战马,还让我赔谷子,真是欺人太甚!可是不赔又惹不起,只好硬着头皮说:“仙长,但不知是怎么个赔法呢?”刘伯一温一说:“要是依着他,一粒谷子要十两银子,不过贫道从中做主,总共让您赔一干两银子就得了,您看如何?”“啊?”南汉王一咧嘴:“怎么着?一千两,这也太拿我大头了。”刘伯一温一说:“陈千岁若舍不得花这一千两银子,贫道也就不管了。”说完掉头就要走。陈友谅一看急了,心说你走了我还得挨打,所以赶紧上前拦住刘伯一温一:“先生慢走,我赔他银两也就是了。”吩咐丁波浪取出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一交一给了常遇春。陈友谅带领众人上路,他对刘伯一温一拱拱手:“刘先生后会有期。”说罢扬长而去。
常遇春一看南汉王带人走远了,这才上前抓住刘伯一温一的双手:“哎呀,我说刘先生你都快把我想死了,这些年一直打听不到你们的消息,你到哪里去了?我大哥他们呢?”刘伯一温一说:“他们都挺好,你就放心吧。这次我是找你有急事商量。”“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我能办到就行。”老道说:“这事你一个人还真办不了,非请老太太帮忙不可。”常遇春一听摆摆手:“老太太今天让陈友谅给气得够呛,这会儿正生着气呢,恐怕不会见你吧。”刘伯一温一一笑:“我有急事相求,想她老人家也不能不见。你就给我通报一声。”常遇春说:“好吧!你先跟我进去试试。”两个人进了庄,刘伯一温一先在客房等候。常遇春来到后院,见到母亲把刘伯一温一来访的事情一说。老太太听说刘伯一温一来了,满心高兴。心想:我早就闻听刘先生乃世外高人,既然来到,焉有不见之理。便说道:“儿啊!快快有请。”常遇春答应一声,赶紧出来,瞧见刘伯一温一嘿嘿一笑:“这真是人走时运马走膘,兔子走运,槍都打不着。你真是走运,咱老娘不但说见,而且有请。你就跟我走吧。见着老太太你说话可得注点意,别再气着她老人家。”刘伯一温一拂尘一摆:“头前带路吧1”两个人一前一后,穿堂越院,来到后宅。常遇春上前挑起帘笼:“娘,那位道长来了。”老夫人答应一声:“有请!”刘伯一温一迈步走进房中,在老夫人面前恭恭敬敬打了一个稽首,口中念道:“无量福,善哉,老夫人康泰,贫道这厢有礼了。”老太太起身还礼:“久闻先生大名,今能得见,真乃三生有幸。先生大驾光临,小儿常青粗鲁无知,多有怠慢,还望先生多多原谅,请坐。”刘伯一温一带笑说:“谢过老夫人,贫道来得匆忙,还望老夫人海涵。”“岂敢,岂敢。”客套完毕,分宾主落座。常遇春献上茶来,老太太吩咐:“准备酒饭给先生接风。”刘伯一温一含笑欠身:“谢老夫人厚意,贫道不敢打搅。”老夫人一愣:“先生风尘仆仆远路而来,我母子万分荣幸。略备粗茶淡饭,以表寸心,先生又何故推辞呢?”“并非贫道推辞,实因事急,不能久留,我今到贵庄是为你儿常青而来。”“哎呀!先生为他何事?”“老夫人,而今京城设立了武科场,选拔天下的英雄。这是百年不遇的好机会。常言说: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常青武艺高强,杀法出众,乃当世奇才。若能进京必定能高榜得中头名状元。贫道特来送信。”常遇春一听有武科场,夺了状元就能当元帅,乐得他心花怒放,上前一拉刘伯一温一:“我说老道哇!你快说武科场在哪儿?咱马上就走,夺了状元我当元帅,你为军师,咱们先把普天下的赃官恶霸斩尽杀绝,以解心头之恨。”常遇春刚说到这儿,只见老太太把脸一沉,“胆大一奴一才,你要上哪儿去,还不赶快给我退下!”你别看常遇春天不怕地不伯,可是在母亲的面前却跟个小猫似的,特别听话,半点都不敢违背。他一瞧老娘生气了,叫自己出去,就知道不同意去赶考。心里话,老道哇老道,这可不是我不愿意去,老娘不吐口,你也没办法。他二话没说,低着头出了房门。
老太太这样不高兴,刘伯一温一并不以为然,还是满面赔笑:“老夫人,看您的意思是不愿意让常青去赶考喽?”老太太点点头,对刘伯一温一说:“当今皇上昏庸无道,我儿常青岂能前去赶考辅佐昏王,助纣为虐?老身实实不能答应啊!”刘伯一温一说:“老夫人,你不愿让他进京会试,难道就叫他永居山庄,一生为民不成?像常青这样的盖世英才,长久埋没,岂不可惜?您只愿他早晚服侍,不顾国家安危,这可不是深明大义之人的所作所为。贫道久慕老夫人一大贤,今日方知不过是虚传而已。”老夫人听了并不动气,她知道刘伯一温一用的是激将法,责备我目光短浅,只知有家,不知为国。老人家暗想,别看我出身贫寒,也晓得治家定国之理。她不慌不忙地对刘伯一温一微微一笑:“先生此言差矣。老身虽是女流,也懂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身边虽只有常青一子,如去报效国家,我也决不留阻。但有一件,若让他去扶保昏君那是万万不可的。”刘伯一温一说:“听老夫人之言,还是愿意常青为国报效喽?”“那是自然。”“既然如此,现在反王各据一方,六十四路烟尘俱起,正是英雄出头之日,何不叫常青前往投军,共同抗元呢?”老夫人摆了摆手:“各国反王虽然名为抗元,却都是各为己利,不顾黎民。他们之中并无一明主,与其如此,莫如叫他在家苦练弓马,待等明主兴兵,再去报效,共图大业,岂不更好?”刘伯一温一听罢老太太这派话暗暗坚指,心里说这位老夫人确实是大贤之人,知理识人,不可多得。接着说:“老夫人,既然您如此深明大义,贫道今天有事特来相求您老人家。”老夫人微微欠身道:“刘先生有事只管说,何谈相求二字。”刘伯一温一说:“当初您儿子和武殿章他们结拜,是我给主盟写的金兰谱。老四朱元璋气宇非凡,胸怀宽广,将来必成大器。我们决意保他立旗反元。不想大事未成,走露消息,十蛮王火烧了陆家庄。兄弟失散,武殿章、汤和、一邓一俞、郭英暂时存身卧虎岭。一方面招兵买马;一方面寻找朱元璋、常遇春、一胡一大海等。贫道在归德府访友,看到皇榜,得知朝廷在大都开设武科场,让天下英雄比武夺魁,我怕其中有诈,听说武殿章等兄弟已进京赶考,我想约上常青一同进京看看究竟,正在此时,好友徐达差人送来一信,信中说昏王与太师脱脱合谋定下了十条绝后计:八月十五假设武科场,要把天下英雄骗进京城,置于死地。贫道想武殿章他们弟兄不知此事,已经进京去了,只恐性命难保,所以我才前来找您儿常青,请他进京救人。他要在八月十五日前赶到京城,天下英雄才能得救。”
老太太闻听,怒火中烧:“昏王如此狠毒,干此灭绝人性之事!如此说来赶快搭救天下英雄要紧。先生只管放心,我叫常青即刻起身。”她赶紧把常遇春叫了进来:“儿呀,方才先生说得有理,娘愿意让你前去赶考。一来能够见到你的众家兄弟;二来还可以会会天下英雄。你路上一定要听先生的教导,万万不可鲁莽行事,听见没有?”常遇春答应一声:“孩儿谨遵母命。”常遇春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安排,就带好盔甲行囊,跟随刘伯一温一奔赴京城。
二人心急如火,快马加鞭,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非止一日,来到了大都。这天正是八月十四,明天就是开考的日子了。这时天已擦黑儿,刘伯一温一说:“常青别走了,我有事和你一交一待。”说着话,二人下了马,刘伯一温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你赶快披挂整齐,带着这封信进城,进了城就找你大哥武殿章,见到他之后,你千万记住,不管多忙也得将此信一交一给他。这封信事关紧要,不可大意。时间不早,你我就此一别,后会有期。”刘伯一温一说罢飘然而去。
常遇春眼望刘伯一温一的背影,真有些恋恋不舍。无奈何时间紧迫,他只好就按老道说的办,装好书信,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扎绑停当,提槍上马。他心急只嫌马慢,槍杆一磕马的后胯。这匹战马疼痛难忍,竹签子耳朵一立,马尾巴一撅,鬃尾乱乍,咴咴暴叫,四蹄刨开,翻蹄亮掌,真亚赛上山的猛虎,下海的蚊龙,似离弦之箭,哒哒哒,趟得烟尘翻飞,沙石乱滚,直奔城门。眨眼之间来到京城的南关。这时就听见里边有人喊:“出城的出城,进城的进城,关城门喽!”常遇春一看可急了,门军们要关城门,要不快点就赶不上了。他急忙一边催战马,一边大喊:“呔!小子们休要关城,六祖宗来也!”常遇春一声呐喊,亚赛半空中响了一声炸雷,震人耳鼓。门军吓得一哆嗦,气得直翻白眼。这四个门军是南门的地头蛇,人称四害,不论哪个出城进城,都得往他们手里递小包。他们敲诈勒索,无所不为。百姓对他们敢怒不敢言,见着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今天常遇春叫他们“小子”,他们哪听得惯,一个说:“这是谁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嗓门这么粗,口气这么大?”四个人往城外一看,只见来人身高丈二,膀阔三停;乌金盔,乌金甲,丈八槍,乌骓马,亚赛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威风凛凛,令人生畏。四个门军吓得直嚷嚷:“妈呀!这是哪里的天神老爷下界啦,大巴掌跟蒲扇一样;手指头跟小棒槌一般;大槍头跟簸箕似的,要戳到谁的脑袋上准够呛。惹不起,快跑!”转身要跑。小头头达木上前拦住:“别跑哇,那大个还没过吊桥呢,你们怕什么?再说还有城门挡着呢,你不开门他还能飞进来?”“他要闯进来怎么办?”“都过来,我有办法。依我看他是赶考的举子,来晚了急着进城。哥儿们今晚得发点财,让他对付俩钱给咱们花花,你们说好不好?”“好倒好,可他肯拿吗?”“废物,过来听我的。”就见这四个小子凑到一块,嘀咕了一阵。这时六爷的马可就到了城门了。一看城门已关,急得他直喊:“开门!开门!”就听隔门有人搭话:“干什么的?”“进城。”“这么晚了,进城做什么?”六爷一听,心里这别扭,压着火说:“我是赶考的。”这时门吱的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倭瓜脑袋,冲着六爷一伸手:“拿来!”“拿什么?”“不懂啊?可惜你活了那么大,拿钱来!”六爷一听,气往上撞,大吼一声:“滚开!”用槍头一戳城门,马顺着劲往前一冲,就进城了。四个门军又喊又骂。常遇春不理睬他们,催马进了大街。他又饿又累,心想找个饭铺吃点东西,然后再寻找大哥他们去。这时就听咚咚咚三声炮响,守城司带着城上的兵丁杀下了马道。常遇春一看,不好,他们越聚人越多,不如快走。他紧催坐骑,刚跑出没有两箭地,迎面来了一支人马。只见旌旗招展,绣带飘扬,刀槍如麦穗,剑戟似麻林。三军两旁列开,当中闪出一匹战马。马上端坐一员老将,身高过丈,膀大腰圆,面似大叶黄金,两道红眉毛一双豹子眼,颔下灰一胡一须;头戴八角板门荷叶盔,身穿黄金甲,胸前狐狸尾,脑后雉鸡翎。来者正是皇叔古伦铁木怀,人称神力王。这位王一爷善摔跤,善骑射,力大无穷,武艺精通。他是元朝无敌将三老之一,今年七十一岁,从未打过败仗,没碰见过对手。今天他也前来巡城查街,听南门三声炮响,就带兵前来堵截。他吩咐一声:“八吐噜,两厢闪开,待本王擒贼!”说罢催马向前,正好跟常遇春打了个对脸。他不由得一愣:此人衣着相貌酷似我儿撒门也汉。
书中暗表,常遇春这身穿戴,连同马匹,正是在乱石山得撒门也汉的。王一爷仔细端详,只见他头上戴乌金盔,颤巍巍十八曲簪缨贯顶,赤金的抹额包耳护顶,搂颔带二指多宽,密密匝匝钉金钉;身穿乌金甲,左吞口,右兽面,吞天兽口咬金环,吞地兽倒挂金钩,九吞一十八奓护心宝镜,勒甲丝综九股拧成十字拌;背后四杆护背旗,旗面上绣飞虎;半披半挂皂罗袍,上绣蟒翻身,龙探爪,海水一江一崖;肋下挎二刃双锋剑;大红中衣,虎头战靴;两扇征裙遮住马面;胯下坐骑高八尺长丈二,日行一千,夜走八百,穿山跳涧如走平地,名唤踏雪乌骓马;掌中一杆追魂索命的丈八点钢槍。王一爷越看越受惜,暗暗夸奖,好一员虎将!王一爷说:“来人通上名来!”常遇春答道:“我叫怀远——黑。”怎么,常遇春改名了?不是,皆因临行时老太太嘱咐过,有人问起姓名,只说姓常名青,不准提“怀远安宁黑太岁、打虎将”之称。刚才古伦铁木怀王一爷一问,常遇春说出了怀远两字,想起了娘的话,改又改不过来,张了张嘴,说了个黑字。王一爷一听,噢,他叫怀远黑,便问:“怀远黑,你要上哪里去?”常遇春说:“我是赶考的,来晚了,你快放我过去。”王一爷想,这是一员虎将,进了武科场,可就没有命了。我不如救他一命,他必感激于我,到那时收他做一员偏将,或认个义子。看他长得与我儿撒门也汗相似,收到膝下,倒可慰我思子之心。况且将来还可助本王一臂之力。想到这里,便对常遇春说:“怀远黑,本王乃是当今万岁的皇叔。你随本王进府,明天再进武科场如何?”常遇春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原来是十蛮王撒门也汗的父亲。要让他知道是我打死了他的儿子,我就没命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两脚一磕马肚子,这匹马四蹄蹬开,蹿出几丈远。官兵们正要追赶,王一爷传令,不必追他,叫中军:“拿我的令箭,跟随怀远黑前去。”他俯身对中军如此这般一交一待了一番,带领众官兵巡街去了。
再说常遇春撒马飞跑,头也没回就闯过了十字街。这时天已墨黑,街道两旁的买卖店铺早已关门上板、掌灯封火了。他瞧了瞧后边并无追兵,这才拐弯进了西大街,甩楼下马,来到一家店房门前,迈步走上台阶,啪啪啪手拍门板,叫了一声:“开门哪!”就听里边有人答话:“谁呀?”常遇春说:“我。”“干什么的?”“住店的。”“对不起,我们这儿都住满了,您再往前走几步吧。”常遇春拉着马又来到了一家店房门前,上去叫门。里边又问:“谁呀?”“我。”“干什么的?”“住店的。”“对不起,您再往前走走吧,我们这儿早就住满了。”他一连走了好几家都是这样回答,眼看这西大街快要走到头了,也没叫开一家店门。
常遇春一想,这哪儿行啊,住不上店,吃不上饭,明天怎么进场啊!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想主意,不觉来到了西街口。把口有一家店房,门口一块金字黑漆匾,写着“悦来店”三个字。常遇春来到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开门来。”里边伙计问:“谁呀?”“我呀。”“干什么的?”“找人的。”“找谁呀?”“哎,我就找你。”“噢,找我呀,等一会儿啊!”工夫不大,门闩一响,门开了。还没等人家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常遇春一迈腿就挤进来了。伙计一看不认得:“哎呀,您找谁呀?”“我找你呀!”“我也不认识您,您找我干什么呀?”“那你是干什么的呢?”“我是开店的。”“对呀,我是住店的,不找你开店的我找谁去?”“那你为什么不说你是住店的呢?”“我要说我是住店的,你能给开门吗?”伙计一听,闹了半天他诓我呢。“对不起,您虽然进来了,还是不能住。”“为什么?”“我们这儿早没地方了,您再往前走几步吧。”常遇春说:“我一步也不走了,没地方我也得住下,住马棚也给你上房钱,不让住我就先揍你一顿。”伙计一看常遇春这个样子,知道惹不起,赶快赔了个笑脸:“您要非住不可,在马棚旁边还有一间小草棚,可是又脏又窄,只要您不嫌憋气就行。”常遇春说“行!”伙计说:“好咧,您跟我来吧。”伙计把六爷带到草棚,把马拴在槽头上,又拿过一套被褥铺好,伙计转身就要走。常遇春说:“等会儿,给个亮儿。”伙计说:“这是草棚,不能点蜡,您凑合点吧。”常遇春说:“不让点蜡就把你手里提的那盏灯留下吧!”伙计说:“这灯是我提着照看店门的,怎么能给你?”常遇春压了压火,又说:“不给算了,你给咱搞点吃的吧。”伙计却说:“没有了,早就落灶了,明天再说吧。”常遇春到了这时候可实在忍不住了,噌地站了起来,怒喝一声:“你待怎讲?”小伙计一看要挨揍,吓得妈呀一声,撒腿就跑。常遇春又气又饿又累,骂了声:“狗一奴一才,明天和你算账!”只好摘下头盔,躺在褥子上运气。
再说王一爷古伦铁木怀,看到常遇春便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发了恻隐之心,这也是老年人常有的事。他见常遇春走了,便吩咐中军:“拿我的大令,跟他前去。看他住在哪家店中,你告诉店家,他是少殿下,让他们好好照看,不许他进武科场,假若将他放走,必定严办!”中军得令急忙跟随。常遇春刚躺下,中军就到了。只听店门咚咚咚一阵响,伙计没好气地说:“别打门了,快走吧!这儿一点地方也没有了!”门外的不但没走,反而拳擂脚踹店门,嘴里还骂道:“该死的东西!再不开门,拆了你的店!”常遇春听到这儿,心里暗暗高兴:遇上狠的啦,伙计,我看你怎么办!这时就听店门咣当、吱扭开了,紧接着是啪啪两个耳光。又听见一个年纪大的人声音:“差官老爷,请息怒,小伙计不知是二位驾到,多有得罪。有什么话你就跟小老儿说吧。”来人说:“这还差不多。我来问你,你们店里来了个黑大个吗?”常遇春听到这里,噌!从地上蹦了起来:怎么?找我的!看来是官府的人,他们找我干什么?我得有所防备。他摸着黑把头盔戴上,把那根青铜棍操在手中,静静侧耳细听。来人说:“他乃是我们王一爷的少殿下,因为跟老王一爷生了点气,他赌气要进武科场去比武,就跑了出来。王一爷有令,明天要是叫他进了场,就封了你们的店房,抄了你们的家。他现在在哪儿安歇呢?”伙计吓得差点没丢了魂,哆哆嗦嗦回答:“老……老爷,他……他在东家房里睡着了。”“噢,那我们不惊动他了。”说完拨马走了。常遇春听到这里,全明白了:又是那个老头子派来的人。他干吗要这么缠着我?要说他是想杀我,还用得着这么费事吗?那他为了什么呢?
暂不表常遇春在这个草棚里冥思苦想,再说那个伙计,刚才听中军一说那黑大个是古伦铁木怀王一爷的少殿下,吓得腿都软了,”身上冷汗直冒,褂子都湿透了。好容易盼着中军走了,他赶紧跟东家说:“东家,那位少殿下让我给搁在马棚了。”东家一听就傻了:“啊?这要叫王一爷知道了,还有咱们的活命?你这个孩子,做事这么大意。”伙计说:“他自己不说,我哪儿知道他是少殿下呀!”东家一想也对,他脸又没贴着字,谁知他是少殿下。埋怨伙计也没用,赶紧想辙吧。他对伙计说:“你到后院把厨子叫醒,让他赶快炒几个菜。过一会儿,你再把少殿下请来。”伙计说:“我去帮厨子做饭。还是您去请少殿下吧。”伙计这是怕挨揍。说完拔腿要走。东家叫了一声:“你忙什么。吃完饭咱叫他睡在这柜房。可是他明天非要进考场,谁挡得住呀!”伙计说:“咱们把窗户都用棉被挡上,门外打更的注点意,三更天打一更,天亮打二更,让他睡过了头,进不了考场。再不然,吃饭的时候,您多敬他几杯酒,把他灌醉,咱们就省事了。过了明天咱们就算平安无事了。”东家说:“这两个法子咱都用,不是更保险一些。”俩人商量好,伙计到厨房帮厨子做饭,东家折腾柜房。东家估计酒菜差不多该做好了,自己提了个灯笼到马棚来。到了门口,低声下气地说:“少殿下,您老还没睡吧?”常遇春睡着没有?没有。他想王府的中军在这儿一通折腾,店家早吓破了胆,一会儿店家准得来巴结他,决不会让他再睡这草棚了。他正躺在垫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店家问,假装生气:“怎么,草棚也不让睡了?”“哎哎,不是,不是。刚才小伙计不知是您老人家到了,多有得罪,少殿下您老大仁大义,多担待吧。俗话说,不知者不为怪,原谅他是个孩子。我备了几样酒菜,请少殿下赏个脸,到前边柜上喝几杯。”常遇春这时是又饿又乏,听说有酒哪能不应允。他想,管他什么少殿下不少殿下,吃饱喝足了明天好上武科场。他说:“既然是东家一片好意,那就请吧。”店主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把这位少殿下请到柜房,心里高兴,老天保佑,今晚是既没挨打,也没挨骂,真是难得啊!
却说常遇春跟随店主来到柜房,一进门槛,酒菜香味扑鼻而来,八仙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旁边还有一大坛酒。常遇春暗暗好笑:这班势利小人,刚才向他们要点吃的,他说落灶了,听说我是少殿下,这一会工夫,就摆了一桌,真真可笑。六爷今天不吃对不住你们。他也不客气,坐在正面,风卷残云一般,一桌酒菜一会儿进肚了。吃饱了躺下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睁眼瞧了瞧屋里还是那么黑,又听了听外边刚打二更。常遇春一想,二更天太早,再忍会儿吧。过了一会,门外又打二更。常遇春奇怪了,心说,这个店有毛病吧,怎么老打二更呢?他穿上衣服往外走,一摸门上有两层棉被,他把被子拽下来,把门开开一看,可了不得了!太一陽一都老高了,伙计正坐在过道里打二更呢!他可急了,火冒三丈,上去就给了伙计一脚,叭!把伙计踹了个跟头。举拳还要打,伙计赶紧跪倒:“少殿下饶命,饶命。”常遇春气不打一处来:“我问你,天都这么亮了,你怎么还打二更?误了我的大事,你知道不知道?”伙计磕头如捣蒜,苦苦哀求:“少殿下,这不怨我们,这是王一爷的命令,吓死我们也不敢违背。要叫您出去,我们脑袋就全没了,我们惹不起呀!望少殿下开恩。”常遇春一听又是王一爷的命令。心里话,这老家伙怎么老缠着我,他要干什么?我得赶快离开这里,便对伙计说:“那么你就起来吧,快去给我鞴马,要不然我宰了你。”伙计左右为难,给他鞴马叫他走吧,得叫王一爷封了门;不听这位少殿下的话吧,也活不了。只好火燎眉毛暂顾眼前,先去给他鞴马,别的事往后再说吧。伙计哆哆嗦嗦地把马鞴上了。正在这个时候,就听咚!一声炮响,常遇春一惊。不用间,这是武科场开始比武了,急得他赶紧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扎绑停当,提槍上马,说了声:“伙计,回见了!”撒马直奔武科场。
他来到武科场一看,可糟了,贡院门早关了,在外边用三道虎头大锁,锁了个结结实实,门外站满了卫士,戒备森严,无法入内。心里正着急,只听得里边人喊马嘶,战鼓如雷,已经比上武了。常遇春心里真像着了火一样,恨自己一步来迟,不能进场,恨店家乱打更误了时辰,这回算没指望了。回去吧,又不甘心。难道我真的就算白来一趟吗?围着武科场转了一圈,想找一个能进去的地方。可是这么大的一个武科场只有一个门,还锁得结结实实,周围是一丈六尺的高墙。他转来转去忽然发现靠北边贡院墙外有一个挺高的土堆,像个小山包一样,足有半墙多高。心想这个地方挺好,我虽然不能进场,要是能看见比武的也算不错,或许还能看见我哥哥们呢。想到这里,他催马上了高坡。站在这个土坡上能看见武科场的全貌。只见武科场里,人山人海,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威风凛凛,杀气弥漫,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黑的、白的,大的、小的,一个个盔明明、甲亮亮,英姿焕发,斗志昂扬。再看演武场上比武已经开始了,一个白脸的和一个红脸的扛着条绳子来回拽。他正看得起劲,忽见人群中闹闹嚷嚷,原来是二哥一胡一大海和一个蓝脸大汉高声争吵。工夫不大七弟郭英到了他们跟前。接着就是郭英箭射绒绳。常遇春见七弟箭术出奇,暗暗称赞:七弟真不愧是神箭小霸王!他看见郭英射落金钱,正在高兴,忽然从彩山厅上,蹿出来几条大汉,将郭英拉下马就绑,又把他推到彩山厅下,看样子昏君已经传旨问斩。常遇春不由得心中一急,双腿一夹马肚,马以为主人要它向前冲,长嘶一声,腾空而起,向贡院墙冲去。常遇春在马上大吃一惊,心想这马脑袋要撞在围墙上,连人带马都得伤。眼看马到了墙根,他用槍一顶贡院墙,想让马停住。谁知用力过猛,再加上马的冲劲,轰隆一声,院墙被顶倒了一大片,乌骓马趁势冲进了武科场。众官兵一看有人闯武科场,呼啦一下将常遇春一团一一团一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