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雪
秋月白洗完澡躺床上就收到一条微信:你是不是喜欢宁小远?
季北里发来的。
宁小远觉得问得这样直接似乎不妥,最终把输入的内容删掉了。抱着那件她穿过的外套猛吸一口气,鼻子里都是她的芬芳。
我喜欢小远吗?秋月白缩进被子里,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宁小远帮她解头发的时候,她注意到小远的左肩全部都淋湿了,本来就是穿的短袖,雨一淋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心里一疼,但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从小到大,这个男孩都保护着她,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他的额头有块浅浅的疤,是为了她跟欺负她的大孩子打架磕破的;他小手指有一道咬痕,是小时候捉弄他给他咬破的;他的右脚后跟有一条很深很丑的疤,是她非要拉着他去沙砾滩玩的时候被碎玻璃扎的。对于宁小远来说,这些都是小白赐给他独一无二的礼物,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记号。
这个男孩像正义勇士也像哥哥一样,她需要的时候就会出现在她身边。她好像从来没有见他哭过,可能跟他们家的家风有关,就算是受伤流血也咬紧牙关,往往都是犯错的秋月白在一边吓得哇哇直哭,这时候宁小远还会安慰她说他一点都不疼。
回忆多了秋月白鼻子发酸,她很喜欢跟宁小远一起长大的时光,但如果让他们以恋人的身份相处,她就会觉得尴尬别扭。毕竟两人共用一个澡盆长大的,认识十几年了,熟得就跟哥哥妹妹没有区别。
“不喜欢。再说了,喜不喜欢关你什么事啊。死小孩儿一天天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管这么多。”秋月白越想越别扭,摇摇头,蒙头睡觉。
在假期的最后两天终于雨过天晴了,太阳当空,气温回暖,一切雨水的痕迹都被蒸发了。
夜空中又被布施了满天的星星,此刻秋月白正带着季北里前往她的秘密基地。
“到了没有啊?”季北里被蚊子叮的满身是包,痒得不得了。
“快到了。跟我来吧。”
他们沿着岛上的一个栈桥,走到了尽头,那里有一棵很大的树。秋月白在这棵树下停了下来。
“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季北里从下到上打量着,这棵树很粗,估计需要两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抱住,树的主干看起来已经干枯了,树的底部还有一个很大的树洞,但上面的枝干却是蓬勃生长,开枝散叶,直插云霄,视线之内的整片天空都被树冠遮盖住了。
“不知道吧?这是一棵橄榄树,据说这棵树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你看它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干枯了,实际上依然枝繁叶茂,那是因为它的树根紧紧地抓住地面,在底下延伸了几百米。”
“看起来好像是树根供给水分和营养给树冠的生长,我觉得其实树冠对树根也是一种联系和支撑,你想啊,那些被砍断的树桩很快就会枯死蛀虫就是因为树根已经失去了枝干的联系,它失去了继续生存的动力和支撑。”
“所以说千万不要低估了向生的力量。”
季北里认真地听着,不言不语。
秋月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手去掏树洞,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大玻璃瓶,瓶口用木塞堵住,里面装着卷成小管儿的便签纸。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瓶子盛满了她的心事。这只瓶子陪伴了秋月白很多年,从前都是藏在床底下,直到有一次突然发现了这个树洞,才把瓶子转移到了这里,瓶子里的便签纸上写满了她的愿望、她的秘密、她的开心和不开心。
季北里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看她又投了一个纸卷进去,问:“你经常来这里?”
“以前经常来,一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会一个人跑来这里,在树下坐上半天,心情能平复很多。我不想让奶奶担心。”秋月白又把瓶子塞回树洞里去了,还捧了一堆枯叶去盖住瓶子。
“开心的时候不会来?”
“开心当然也会来,过节过生日也来,把愿望都写进去。”
“走吧,回去了。”秋月白拍了拍季北里的肩膀,让他跟着自己走。
“哦。”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两只萤火虫,一直在他们前面不急不缓地飞,像是在给他们带路。
“北里,你看这两只萤火虫像不像在谈恋爱啊?后面这只一直追着前面这只。”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他们捉住给你带回去。”
“别,别打扰人家谈恋爱。我们快走到前面去。”说完就抓起季北里的手奔跑起来。
季北里看着一眼两只交握贴合的手掌,有一种柔软的感觉在心里化开,他觉得今晚的海风不是咸的而是甜的。
岛上的日子总是流逝得很快,秋月白季北里和宁小远又一起回到了郦城。
“啊,终于到家了,好累啊!”秋月白一个人要拎两个人的行李,累的不行,一到季北里家就瘫在沙发上。
季北里也换了鞋,挨着她坐下来,还破天荒地打开了电视。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做。”月白还是慵懒地仰面靠着沙发,她的卷发有一缕贴在脸上。
季北里侧过身,左手手指去帮她把头发拨到一边,缓缓地说:“蛋炒饭。”
她因为季北里突然的靠近呆住了,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他说话语气也是冷冷淡淡的,好像他是个从没见过阳光的冷血动物。
当月白在学校和季北里家里往返奔波的时候,时针也在一圈一圈的转动,转眼间就迎来了大二的寒假。
月白放假之后,还要继续待在季北里家里,直到他的妈妈从国外回来。
郦城的冬天很冷,但今年还没有下过雪,月白和北里每天都窝在家里,天气冷了连做饭也做得少了,经常都是点外卖解决。
“北里,我好想吃火锅,要不今晚我们出去吃火锅吧?”
“不。”
“那你想吃什么?”月白已经习惯并很狗腿地接受了这位主子的一票否决日常。
“火锅。”
“那你刚刚又说不??”
“我不要出去吃,就在家里吃。”季北里正在专心用乐高积木搭建一个城堡,头也没有抬。他喜欢安静,不喜欢去闹哄哄的地方。
月白举起小拳头做出一个暴揍的姿势,同时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由于实在不想出门,所有的食物材料都在外卖APP上搞定,她知道季北里不能吃辣,出于报复心理她选了一包辣度最高的火锅底料,等下看他出糗。
果然季北里被整到,火锅还没吃上几口,已经喝了好几杯冷开水,月白看到他这副脸红耳赤满头大汗的样子笑个不停,他倒是没有生气,皱着眉头把菜放进清水里过一遍再吃。
“哇!外面好像下雪了诶!”月白放下筷子跑到窗边看雪,她趴在落地窗前,像一个渴望的孩子,似乎外面下的不是雪,是棉花糖。
“我想到院子外面去看看......”她永远是个行动派,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推开门溜出去了。
“外套穿上!”季北里只能扔下筷子,抱着沙发上的羽绒服跟出去,在关门的时候想起她袜子也没穿,就拿起她的袜子揣进口袋里。
是今年的初雪呀!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雪。月白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小岛上从不下雪,去年大一一放寒假她就回家去了,也没看上雪。
季北里对雪已经习以为常,郦城每年都下雪,不过他看到眼前这个女孩子这么高兴,好像也觉得今年的雪跟往年有所不同。他拉住女孩,把羽绒服给她穿上,又从口袋里拿出袜子,低头要去给她穿。
“你干什么?”月白把脚往后缩,她穿着粉色的兔子棉拖鞋,脚后跟露在外面已经冻得通红。
“穿上袜子,这么冷的天,光着脚后跟小心生冻疮。”季北里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捏着袜子,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脚,把袜子给她套上。
“我自己来吧。”月白实在不好意思,她觉得季北里这个姿势好像是在求婚。但是季北里还是继续帮她把另一只袜子也穿上了,才站起来。月白发现他跪地的那只膝盖的裤子已经湿了一块。
季北里突然想到一句话,他拉着月白走到更开阔的地方去,那是这个小区的中心广场,没有树木遮挡,雪花直接从天空落到地上。
由于已经是晚上,又很寒冷,广场上也没有人。季北里就任由月白这么拉着转圈圈,跟着她一起奔跑,这个穿着兔子拖鞋的快乐小女生蹦蹦跳跳,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来,统统都被她飞起来的卷发接住,他的嘴角弧度越来越上扬。
想和你一起走在雪地里,一不小心就白了头。就是现在。
月亮,你真美!他在心里说。
“嘘,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突然,女生停下来。她猫着腰慢慢走近一个垃圾桶。
“嘤嘤嘤”果然有声音从垃圾桶旁边传来,他也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