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很羡慕你

“秋奶奶，苗苗在你家吗？”

“李姐啊，我家苗苗在你家嘛？”

已经天黑了，过了饭点了，苗苗还是不见踪影，苗妈只能挨家挨户打电话。

但这么多通电话都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统统都是说不在啊，我没看到诶，今天老师没有拖堂啊，我家孩子一放学就回家啦。

后来打给老师，老师也说苗苗下午就请假了，没来上课。

这可把全家人急得团团转。

“他爸，快出去找找吧。”苗苗妈妈急得肝疼。

“可是你......”那时候的苗妈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常常只能坐在躺椅上休息，顺便帮忙看看花店，所以苗爸什么活也不让她干，也不放心让她离开视线。

“我没事，你快去吧！”苗妈推搡着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男人还是不放心地望着妻子，两头都是他的心头肉啊，他总以为女儿只是贪玩，忘了回家。

“你倒是去啊，你要急死我啊？！你要是不把闺女给我找回来，我也不活了！”女人没办法，只能哭着放狠话了。

苗爸听了妻子的，拿着手电筒出去找女儿了。他把苗苗经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也没有发现苗苗。这下他的心里是彻底地慌了，他想自己的女儿会不会想不开，直接走到海里去了。

于是他匆匆跑到海边，大声呼喊苗苗的名字。就差叫上大家去帮忙在海里打捞了。

这边苗妈也着急上火的，苗爸出去了很久了还没回来，苗妈很担心，就决定出门去看看情况。

十年前的小岛上没有这么繁华，小镇到了天黑也没有这么多路灯和商户，苗妈也就是这一出门，黑灯瞎火的，就踩到了石子上，结果滑到了。

结果可想而知，这个意外的惊喜又意外地飞走了，顺着那一滩从苗苗妈妈腿间流出的血溜走了。

最难过的要属苗苗爸爸，他恨自己没有照顾好妻子，让妻子遭了罪。

而对于失去弟弟的苗苗，她更多的是自责，她那天确实是逃学出去上网了，但是那天下午宁小远找到了她，宁小远给她说了好多好多大道理，她有些听进去了，有些没听进去。

所以她从网吧出来之后一个人来到了那棵橄榄树下，她静静在那儿想了很久最近发生的事情。

本来她想好了等到了放学的时间她就回家，她想回家告诉爸爸妈妈说就算给她生一个弟弟也没关系，她更希望爸爸妈妈开心。

可是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她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于是她背上书包飞奔回家，家里却没有人。邻居阿姨告诉她，爸爸妈妈去镇上的卫生院了。

她那时候已经不算小了，她大概猜到了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她又往卫生院跑去。

在医院里，她看到妈妈脸色苍白地躺在一张窄窄的病床上，原本隆起的腹部已经扁平了。

她瞬间就吓哭了，“妈妈！”

原本沉浸在悲伤里的妈妈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儿，对她微微地抬手：“过来。”

苗苗跑过去，扑进妈妈的怀里，痛哭起来。

“妈妈你怎么了？弟弟呢？”

苗妈眼睛红肿，她搂着瘦弱的苗苗，把脸贴在女儿脸上，温柔地说：“弟弟走了。”

“他去哪儿了？”苗苗不肯相信，她掀开被子去看妈妈的肚子。

“弟弟他也想跟苗苗一样，得到爸爸妈妈完完全全的爱，所以他决定去寻找其他的爸爸妈妈了。”妈妈明明自己身心都很痛苦，却还是在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我现在已经想好了，有一个弟弟也挺好的。妈妈，你可不可以让弟弟回来？”苗苗的眼睛里还包着泪光，她真诚地说。

这时的苗妈情绪一下子泛滥了，她扭过头，呜咽起来。

苗苗也跟着放声痛哭。

门口那个刚刚办完手续回来的铮铮铁汉看到了这一幕，也落泪了。

他走到床边，抱着女儿和妻子，三个人都痛哭着。

那晚半夜，苗苗被他爸爸送到了月白家，委托秋奶奶帮他照看一下孩子，说媳妇儿现在在医院离不开人，他的回去照顾着。

也就是在这个晚上，苗苗和月白就弟弟一事进行了深入地探讨，然后牵扯出了月白来到巫屿镇之前的那些事。

两个小女孩躺在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

“小白，你说是我错了吗？”苗苗问。

“不是你的错，那是个意外。”月白对苗苗妈妈意外流产的事情也知道一二。

“可是妈妈是因为出门去找我，才……”苗苗带着哭腔。

“……”以月白当时的年纪，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她。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

苗苗心想，你看吧，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月白心想，苗苗一定会以为大家都觉得此事因她而起，都在怪她。

终于，月白开口：“苗苗，其实我很羡慕你。”

世界上最好的安慰人的方式就是揭露自己伤疤，然后说：看，我比你更惨。

苗苗疑惑：“羡慕我什么？你长得比我漂亮，学习比我好，连宁小远都更喜欢跟你一起玩儿。”

月白说：“可我没有一对那么爱我的爸爸妈妈。”

当她说到“爸爸妈妈”这两个词的时候，她小小的心脏有着被巨石压迫的感觉，很钝，有点麻木，也有一点疼。

苗苗知道她是个孤儿，小时候被秋奶奶领养回来的，但她觉得只是因为她的爸爸妈妈跟她走丢了，找不到她了。她说：“如果你在他们身边，他们也会很爱很爱你的。”

月白摇摇头，拉高被子蒙住脑袋，尽管关着灯，苗苗看不见她的眼睛，但她还是想躲起来。

她说：“你的爸爸妈妈在有了你弟弟的时候，会问你的意见，说明他们在乎你的感受。可是我的父母不会。”

苗苗被她说糊涂了，她很着急想知道真相：“这么说，你也有个弟弟？”

“准确的说，我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

“那你是怎么走丢的？是不是因为出门的时候孩子太多了，爸妈就没有注意到你丢了？”苗苗刨根问底。

“哪里是什么走丢？走丢只不过是我编造的谎言。”月白很冷静很成熟，大概是从五岁那年起她小小的身体里就已经住着一个大人了吧。

这样的月白不像是个小孩儿，心智比同龄人成熟得多，让苗苗觉得陌生。

“那是因为什么？难道是……”苗苗猜测。

“没错，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答案。”月白缩着身子，用被角擦拭眼泪。

后来，在苗苗的深挖之下，月白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个故事。

原来月白不是不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也不是不记得老家在哪里，即便当时五岁的她记得的信息不完整，但如果她愿意把知道的告诉警察，警察一定会很容易就帮她回家。

但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