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李延仓的《道体的失落与重建:从〈庄子〉、郭〈注〉到成〈疏〉》专著,是他在2005年通过的博士学位论文的基础上经过7年修治而成的。论文初稿近20万字,在笔者的建议下压缩到15万字,答辩时受到了答辩委员会的好评,并于2007年被山东省学位委员会评为优秀博士学位论文。若依现代写作的冲动,该论文稍加扩充、修改即可提交出版。但李延仓很有自知之明,态度非常谦虚,省悟到学位论文中的许多方面有待完善、成熟,于是便深入学习、查阅和拓宽有关资料,殚精竭虑地加以梳理和思考,经过数次修改打造成现在这部书稿。在修改论文期间李延仓曾多次与我交流,我感到他的修改一次比一次好。现在他的书稿被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接受,即将梓行,老怀欣悦,命笔为序。
《庄子》、郭象《庄子注》、成玄英《庄子疏》,被学界称为庄学形成和发展的三大里程碑。对这三大里程碑的探研可以采用多种方法和视野,仅就改革开放后的学界来说,除了继续采用新中国成立后学界所奉行的理论分析的方法外,有不少学者还采用个案研究的方法,或采用考据学的研究方法,或采用诠释学的研究方法,或采用庄学史的研究方法,等等。毫无疑问,采用上述视野和方法无论对推动《庄子》其书抑或整个庄学研究的发展都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现已发表或出版的琳琅珠玉般的研究成果,足以证明这些视野和方法的有效性。但是,上述研究方法或视野的有效性并不是绝对的。就拿考据学的研究方法来说,再精致的考证,在没有发现新资料的条件下依然会有漏洞。即便时下所兴起的庄学史的研究方法,也必须有断代庄学的研究作为充实和铺垫,更何况庄学史的研究方法在本质上是属于历史学的范畴,难以涵盖整个庄学的内容与实质。当前庄学研究方法的有限性,既表明今后庄学的研究尚存有广阔的思考和选择空间,又表明我们必须继续创新研究方法,才能使庄学研究的生命之树保持常青。正是鉴于学界庄学研究的这种现状,李延仓的这部书稿遵循了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原则,采用比较的方法考察了从《庄子》、郭象《庄子注》到成玄英《庄子疏》之间的逻辑发展及这三种哲学思想的差异,并由此揭示了庄子哲学从战国到唐中期以前的“升格”进程。
该书正文共七章,首章前有“引言”,末章后有“结语”。第一章对从《庄子》、郭《注》到成《疏》之间发展的历史和逻辑线索做了考察。第二章论述了老庄道家的“道”本体到玄学的“无”本体、再到重玄学的“非有非无”本体之间的逻辑演进过程。第三章论述了道体在《庄子》、郭《注》、成《疏》之间的失落与重建。从第四章到第七章分别从“自然”义、“齐物”义、“逍遥”义、“命运”观四个方面,对《庄子》、郭《注》、成《疏》的哲学思想做了比较研究。该书的基本思路:一是始终把追求主体境界的破执与主体行为的圆通视为道家、道教哲学的一以贯之的文化精神;二是以“道体的失落与重建”概括从《庄子》到郭《注》、成《疏》的逻辑发展,并加强了对郭象解构《庄子》道体与成玄英重建被郭象解构了的道体之话语背景和内容等方面的理论分析;三是从比较研究的视野解读《庄子》、郭《注》、成《疏》的“自然”义、“齐物”义、“逍遥”义、“命运”观,从具体命题的剖析上进一步展示其逻辑发展。该书的重要论点:一是认为庄子哲学不强调理想层面的道、物关系的统一,而是强调二者之间的对立;二是认为郭象哲学强调万物自生、独化,其“性分”观具有双重意涵,即“性分”既有肯定万物价值圆足的方面,又有严格限定万物之活动范围的方面;三是认为成玄英重玄理论归宿于道教,其终极价值不脱离道教的神仙信仰,其所提出的“道性”说则具有既肯定万物的理想价值又否定万物的现实价值的双重意蕴;四是认为《庄子》、郭《注》、成《疏》之所以呈现出不同的哲学理路,分别同作者的时代感受与文化心态密切关联,但这三部作品在客观上则形成了一个由正而反、由反而合的义理推进过程。
对于该书的写作方法、思路和重要论点等,人们阅读后可以提出见仁见智的批评或建议,这对李延仓加强今后的研究将有极大的激活意义。但我阅毕该书稿后感觉较深的有三个方面:一是该书用“道体的失落与重建”概括从《庄子》到郭《注》、成《疏》哲学思想的逻辑发展,可谓切中了这段断代研究的肯綮。由于“道”是道家和道教的核心范畴,故把“道”作为研究这三家哲学的切入点,也就为解读它们的理论内涵、逻辑框架等找到了内在的关联性,从而在研究方法上也容易突破个案研究、考据研究、历史学研究等的有限性。二是该书系在占有大量文献资料的基础上撰成。作者除了精读《庄子》、郭《注》、成《疏》这三个文本外,还阅读和运用了易学、道教、佛学及史书等大量资料,力求把这三种哲学的比较和逻辑发展投放到广阔的文化背景中加以考察。倘若作者不肯下苦功夫占有诸多资料,将难以撰成此书。三是该书作者曾有先写论文后撰书的经历。他曾在《文史哲》、《孔子研究》、《周易研究》等学术刊物上发表相关内容的论文,该书将其以“附录”的形式收录进来。另外,在该书之前,他还出版了专著《〈庄子〉哲学思想论纲》、合著《早期全真道教哲学思想论纲》等学术著作。这些足以证明作者是按照学术研究的常态步入该书写作的。
当然,该书也并非令人完全满意,它还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或错误,这里诚恳欢迎学界同仁赐教。李延仓正值英年,希望他继续努力,精进不已,在辛苦的研究中进一步培养自己的创作活力。
2012年冬于山东大学